安澜一愣:“啊……好啊。”
郁泞川向她说了声“再见”,转身快步走向唐湛那辆卡宴。
唐湛烦躁地将烟掐灭在车载烟灰缸里,在想要不要就这样走了,他现在的情绪并不适合好好谈话。眼一抬,好嘛,郁泞川已经拉开车门跳上了副驾驶。他走不了,只能坐直了身子,面朝前方,装得一脸平静的样子,不去看身边的人。
“我没有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郁泞川一坐上车就开口跟唐湛解释。
“嗯。”唐湛不怎么走心的回了声,其实根本听了没往心里去,还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郁泞川等了片刻,见他不再开口,抿了抿唇道:“你没什么话和我说吗?”
唐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实在心烦意乱,忍不住掏出烟盒又抽了支烟。
“是你没话跟我说吧,每次都得我主动找你,你开学两天了就不能发个信息给我吗?”他按下车窗,将烟吐到了窗外,“我去见方泽宁就不行,你和安澜走一路就行是吗?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讲道理了?”
听到他提方泽宁的名字,郁泞川甭管之前怎么想的,那一刻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的。
“你喜欢方泽宁,我喜欢安澜吗?”他逼问唐湛,“他一个电话你就能丢下我去见他,他生病你也要陪在他身边,你床头的抽屉里甚至还有他的照片,到底谁不讲道理?”
每多说一句,郁泞川声音就更咬牙切齿一分,说到最后,简直和唐湛下车打一架的冲动都有了。
然而唐湛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觉得郁泞川无理取闹:“抽屉里那张是合照,我难道能把他单独剪下来吗?他打电话是找我说唐千云的事,探病也是我姑姑让我去的,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跟别有用心似的?我要是对他还有心思我犯得着跟你在一起吗?”
“那我要是对安澜有心思我犯得着跟你在一起吗?”郁泞川用同样的理论把唐湛怼回去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吃醋吃得连基本逻辑都不讲了。
唐湛嗤笑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怕我收回助学贷款不敢得罪我才勉为其难和我在一起的?你要是觉得我跟你在一起心不诚,不想试了,那咱们就别试了!”
说完他自己都一愣,痛快是痛快了,但这并非他的本意。
吵架有时候就是这样,不顾一切说出伤人的话语,吵得时候有多爽,事后就有多懊悔。你或许只是一时口快,对方却会当成你这样想已经很久了。
郁泞川闻言的一瞬间瞳孔收缩了下,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唐湛,大概静止了两秒,猛地一手揪住唐湛的衣襟,另一手将对方手上的那支还剩半根的烟捏进了掌心。
手心灼痛的同时,他的心也一片刺痛。
“你当我什么?你无聊时的玩具吗?”他逼近唐湛,俊美的面容阴沉一片。
唐湛咽了口唾沫,有些慌了神:“我不是……”
他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郁泞川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松开掌心,无论是唐湛的衣襟还是那支已经熄灭的烟,都被他丢了回去。
“小川!你听我解释……”
“小川!!”
郁泞川转身头也不回地下了车,任身后唐湛怎么叫都不应。
“操!”眼看着对方消失在眼前,唐湛懊恼地砸了下方向盘,不小心发出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第54章
自从唐山海确诊帕金森后,严婧就一直嘱咐小儿子要多表现表现,只有唐山海高兴了,他将来分到的财产才会多。唐佳聪年纪虽然小,但深受母亲影响,对钱财之物格外上心。这不,唐山海定期复诊,他正好也在家,便主动要求陪着一起到了医院。
唐山海还当小儿子懂事了,终于不再整日沉迷游戏,老怀安慰了一番,难得的一路上和对方话起家常。
经过医院花园,喷水池在三人走过时忽地停止了出水,与他们隔着水池,原本被水帘遮挡的人影也因此显露出来。
林雪莹抱着臂,穿着一条紫色的包臀连衣裙,衬出她婀娜的身姿,手上戴着皮手套,头上是一顶格外英式的宽边帽,就那样直勾勾看着它们。
除了唐佳聪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剩下两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分明已经年过五十,但林雪莹依旧气质优雅,容颜美丽,乍眼看去,竟连小她十多岁的严婧都有些比不上。要说一个好比天鹅,那另一个至多也就是野鸭的程度。
林雪莹踩着高跟缓缓走向他们,最终停到了唐山海面前。
“我有话要与你说。”近了才看清,她脸上其实也并非没有岁月痕迹,只是用精致的妆容遮掩住了一二,才显得她肤色雪白,唇如激丹。
严婧脸色有些难看,条件反射地看向唐山海,对方却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抬手挥了挥,道:“你们走远一些,让我和领事夫人说两句话。”
说到“领事夫人”这四个字时,他语带讽意,似乎并不认可对方的身份。
唐山海在家就是土皇帝,严婧不敢对他的话有异议,就算心中再不忿,也只能咬牙带着唐佳聪悻悻而去。
林雪莹见人走了,放下胳膊,手里拎着自己的小包,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听说你快不行了。”
唐山海的面色瞬间漆黑如碳,额角青筋都浮现出来。
走得远了,唐佳聪才敢开口问严婧:“妈,那是谁啊?”
严婧沉着面色,下唇都要咬出血来。
“丧门星他妈。”
唐佳聪一愣:“就是把丧门星丢我们家的那个女人啊?”
严婧胡乱“嗯”了声,一直有意无意瞥向唐山海和林雪莹的方向,恨不得现长出顺风耳来,好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妈,她这时候来找爸爸做什么啊?”比起严婧看得偷偷摸摸,唐佳聪就要直白得多,双眼直勾勾盯住林雪莹,透着不加掩饰的不屑与敌意。
“这你还看不出吗?听说你爸不行了,特地来给她儿子谋家产的呗!”严婧双手紧紧绞着包带,“他们母子就是要榨干老唐的钱!”
不远处是正在打篮球的男生们,郁泞川立在树荫下,因为下场比较仓促,他身上随意套着件外套,额上有些微汗。初春的天气,海城尚且没有转暖的迹象,有太阳照射的时候还好,一到阴凉处,小风都透着刺骨的凉意。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而郁泞川的声音,比三月的气温还要更冷。
安澜的脸一下子由红转白,连唇色都淡了几分。
郁泞川不再看她,转了个方向就要脱外套再次加入操场上的战局,不想被安澜的声音又拉了回来。
“你是不是……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郁泞川收回跨出去的那只脚,静静看着对方,没有回答,基本可以算是默认了。
安澜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大着胆子再次求证:“是……唐先生吗?”
女孩子的心思本就细腻,更不要说还是暗恋中的女孩儿。夸张点说,心上人就是打个喷嚏,她脑海里可能都会发散出千百种可能。
自从见了唐湛的第一眼,安澜就格外注意对方。并非被对方英俊的外表吸引,而是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极为相似的东西——对郁泞川极致的关注和投入。
再加上上学期院里流传的关于郁泞川的一些传闻,女生有必要的时候就可以化身成福尔摩斯,就算她再怎么告诉自己两人只是朋友关系,也终究抵不过第六感告诉她的感觉。一冲动,就在告白失败后问出了口。
“是。”
就在安澜以为郁泞川仍旧会保持沉默时,对方竟然开口回答了她。
她一怔,有些错愕:“你……”
“我和他是情侣关系。”郁泞川垂下眼睫,遮住温柔的目光,但安澜仍能从他明显柔和下来的声线里感受到那份如盛夏的柠檬汽水般美好又酸甜的情意。
安澜有些想哭,毕竟她告白既失恋了,但她同时也很感谢郁泞川能将他和唐湛的事告诉她,要知道,他本没有这个必要。
“我也算‘死’得明白了,祝福你们。”她红着眼眶微笑道,“我其实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就是不想留下遗憾而已。以后你可别觉得见了我尴尬啊,我们……我们做普通同学就好。”
接下来三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班难免有交集,安澜不想因为今天这场告白让郁泞川觉得不自在。
一阵风出过,吹散了郁泞川尚且汗湿的额发,他抬眼与安澜对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弧度道:“好。”
无论安澜有没有提出,她都只会是郁泞川的“普通同学”,他对她与他对所有别的女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并不会有任何不同。
这也是他无法理解唐湛的。他们院里,甚至整所学校对他示好的女生都不在少数,他和唐湛没在一起前,对方也不是没有目睹过或者说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他并不能精准定位每位追求者的所在,避开与她们的所有接触,唐湛既然不追究别人,为何偏偏要这样在意安澜?
唐湛手执银勺,缓慢搅动着眼前的一杯咖啡。
他身处一家市中心的高档法餐馆,周边环境幽静,人烟稀少,背景音是小野丽莎沙哑低缓的歌声,而对面,正坐着他的亲生母亲——林雪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