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丝凌乱,呼吸急促,呈大字型倒到了床上。
“我活的怎么这么憋屈呢?”
就这么躺了阵,睡意没躺出来,脑子里反而越来越乱,全都是这些年唐山海和林雪莹对待他的桩桩件件。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再吐出,觉得这样不行,翻了个身,拿出手机播了个号码。
对面一接起,唐湛就说:“帮我转客房部谢谢。”
对面挂断,又响了两声,电话再次被接起,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悦耳男声。
“喂?这里是客房部,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唐湛不自觉唇角泛起微笑:“你能不能记一下我的手机号?”
对面一静,接着那礼貌又机械化的语气一下子变了。
“你到家了?”变得更为自然,也更放松了。
“早到了,我晚饭都吃好了,你吃了吗?”
“吃了。”
唐湛顿了片刻,话都到嘴边了,终究还是没把一肚子委屈说出来。
郁泞川年纪比他还小,也不是他什么人,和对方说这些家长里短的糟心事,总觉得有点丢面子,显得他很幼稚。
“我已经好几天没洗头了,现在头痒的要死,你说我该怎么办?”
郁泞川也很直接:“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办法。”
“你说我能避开伤口洗吗?”
“技术过硬的话,可以试一试吧。”
唐湛笑起来:“再不洗真的要臭了,我今晚就试。”
“唐湛。”郁泞川突然叫他,“你没事吧?”
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觉得唐湛似乎情绪不高。
唐湛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他一下失了声,盯着天花板眼眶发起热来。
一句简简单单的“没事吧”,就让他严防死守的心墙裂出一道缝,透出脆弱的模样。
“没事啊,怎么这么问?”
“没事就好。”郁泞川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
两人聊了十几分钟,等挂了电话,唐湛情绪奇异的平静不少。
唐湛在家养了几天,等终于熬到伤口拆线,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孙嘉然和周晖知道他回来了,约他出海开游艇party。
唐湛想着在家也是闷屋里,都要闷发霉了,就去了。
一去才知道不是好兄弟局,是网红局。
孙嘉然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男男女女,一群人自他上船就开始围着他叽叽喳喳,吵得他头都开始痛了。
“我为什么要来?简直是遭罪。”唐湛手里举着香槟,终于短暂的脱身,和孙嘉然、周晖吐槽起来,“一个个身上香的呕人,熏肉呢?”
孙嘉然一手插兜,帅气地同唐湛身后的两个比基尼美女飞了个媚眼。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情趣?三个大老爷们出海有什么好玩的,有娇花作陪才是人生乐事啊。”
周晖也说:“这几个可是我和老孙千挑万选来庆祝你大病初愈的,你看他们的身材,长相,谈吐,绝对是现在网红圈的这个!”说着他翘起大拇指。
唐湛不屑地扯了扯唇角,还这个呢,一个个长得都差不多模样,男的就走阴柔路线,女的就走妖艳路线。
他忍不住道:“还没郁泞川长得好看呢。”
话一出口,对面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惊诧地看向他。
“那你要求也太高了,大哥。”孙嘉然抱拳,“恕小弟实在办不到啊!”
“看来只有我自己上了,来吧,不要不好意思。”周晖作势挨近唐湛,要去亲他。
唐湛一把推开他就往船舱逃,边逃边笑骂:“滚你大爷的!”
唐湛不太愿意住在唐家,一来家里常年只有严婧这个小妈在,不太方便,二来他也是奔三的人了,总该独立生活了。
唐山海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自己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还没唐玉芬来串门多,并不在意唐湛是不是一定要住家里。
在温镇时,是唐湛开车载着孙嘉然和周晖到处看楼盘,等回到海城,就成了孙嘉然和周晖陪他。
好在唐湛目标比较明确,几人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就选中了满意的一套高层公寓。
“为什么选这里啊,你是钱不够了吗?要不要我和老孙支援你一点?”周晖从窗户望出去,就能看到马路对面华海大学葱葱郁郁的校园。
唐湛还挺满意的,大小正合适,离贵禾天怡总部也不远,最主要是……对面就是郁泞川就读的华海大学。
“你管我,我就喜欢这里。”他走到周晖身旁,勾着他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年轻的气息,多闻点可以让人恢复青春。”
“我劝你少闻点,这气息和雾霾有点像,当心肺吸坏了。”孙嘉然打量着全精装修的布局,负责跟中介讲价,“你看这地板有点响声,是不是降个几万?”
最终,中介问过卖家,给唐湛便宜了两万块钱。
三个平时出个门吃顿饭都要好几千的人,因为这两万块钱,高兴得跟一百来斤的孩子一样。
第二十四章
唐湛的合同在一周后便寄到了,郁泞川签完还给按了指印,以示郑重。而就在他将合同寄出的隔天,唐湛第一年的“助学贷款”就打到了他的账户上。
郁泞川的账户上还从来没有这么多钱过,他拿出一部分,带郁大磊去市里的大医院看了病。
郁大磊的癫痫属于继发性癫痫,没有脑部病灶,并不能通过手术治愈,也就是说,他需要终身服药。
多年前郁泞川的爷爷奶奶也曾带郁大磊看过大夫,只是一听说看不好,药还不便宜,他们便打了退堂鼓,不给他治了。
对于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实在没有更多的钱和精力花在一个傻儿子身上。
医生为郁大磊重新做了检查,制定了治疗方案,等拿上配好的药,郁泞川便带着郁大磊回家了。
临走前,他将郁大磊和郁吉吉托付给了郁韦家,又跟村里能打上招呼的人家都打了遍招呼,让他们帮忙照看。
郁丽让他放心去读书,说就凭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都要替他断了后顾之忧。
郁韦那小屁孩更是勾着郁吉吉肩膀向他保证:“泞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郁吉吉的,他待在我们家一天,我就绝对不会让他受委屈。”
那模样,跟新姑爷对着老丈人指天发誓要对新娘子好一辈子似的。
确定了去海城的日子,郁泞川直到前一晚还在上夜班,连陈经理都佩服他这样勤工俭学,说要让自己女儿也好好学学。
《千只鹤》已经还回图书馆,郁泞川百无聊赖,看起了酒店报刊栏里的杂志。
里面有一篇关于贵禾天怡董事长唐山海的采访,郁泞川从姓氏和职位上,猜出他就是唐湛的父亲。
采访稿中,唐山海对自己的女儿多有提及,赞誉有加,大有百年后将贵禾天怡交到这位女儿手中的意思。
从头到尾都没提唐湛啊。
正看着,座机响了,他头也不抬地接起来,嘴里说着千篇一律的套词。
“不是让你记我手机了吗?怎么还认不出?”
带着低笑的男声,成功将郁泞川的注意力从杂志上转移。
“你能不能不要老打这个电话,很影响我工作。”他唇角带着笑,偏又要装作一本正经的语气。
唐湛才不会被他骗到:“你是要冲业绩吗这么认真?明天你都走了,我也不会打了,最后一次。”
“那你快说什么事。”
“明天几点到海城?”
“下午五点。”
“那我正好来接你,然后带你去吃饭。”
郁泞川始终觉得,唐湛帮他的已经太多,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更多的帮助,也不想再麻烦他。
“其实你不用来接我的,我自己去学校就行。”
唐湛当然不会跟他说他现在就住在华海对面:“别这么客气啊,我反正没事做。你第一次来海城,我总要一尽地主之谊的。”
好意难拒,郁泞川最终还是经不住唐湛的磨,接受了对方来火车站接他并且一起吃饭的提议。
唐湛这下满意了,又讲了小半个钟头,这才挂了电话。
待到郁泞川出发那天,村长开着自己那辆桑塔纳2000,亲自送他到了火车站。
郁吉吉挥泪送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全了,光会喊“哥”,每一声里都包涵了浓浓的不舍。
郁大磊只知道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能带上他们,一开始还有些不开心。但等到了车站,见郁泞川真的要走了,他便也跟着抹起眼泪。
“要好好吃饭,记得……记得回来。”他紧紧握着郁泞川的手,粗粝的掌心宛如砂纸一般。
背井离乡,第一次远别亲人,虽是为了追逐梦想,可郁泞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摸了摸埋在他怀里的小脑袋:“要好好照顾大伯。”
“嗯!”郁吉吉闷闷应了声。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郁泞川挥手向三人道别,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进了车站。
夏翰在一周前到达了海城,刚安置好,他便马不停蹄开始了工作。
久安资本享誉全球,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创业者往他们邮箱递商业计划书,也就是BP,能从众多商业计划书中脱颖而出并被召见的,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