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天是何其敏锐的人,路岸一和他保持距离他就注意到了,见男孩子看着他,便微微露出个笑来,路岸已经快速的回答,“同学。”
同学……沈余天因这个称呼一怔,连朋友都不是?他不由得悄悄看了眼路岸,但路岸仿佛并没有觉得措辞有误,继续说道,“你要没什么事,我们该走了。”
俞尧却对沈余天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俞尧,你呢?”
“沈余天。”
“没听我哥说过你,”俞尧笑了笑,“要不一起吃个饭吧,等我一会就好。”
“你要吃饭你自己去吃。”路岸啧道,“真有点事。”
俞尧还想说什么,路岸已经示意沈余天离开了,沈余天嘴角往下沉了沉,没有说话。
“嘁,不吃就不吃,摆个脸给谁看。”俞尧哼道,对沈余天摆了摆手,“有机会再见。”
沈余天给了个笑容,看着俞尧渐行渐远的身影有点出神,路岸见到沈余天的目光,不满道,“你总看着他做什么?”
沈余天这才把目光收回来,他想起刚才短短片刻路岸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的神态,心里隐隐不太舒服,想着也就说,“没什么,走吧。”
路岸其实很想跟沈余天说说俞尧的事情,但三言两语又说不清,就准备等着待会吃火锅的时候遍吃边聊。
两人各怀心思,一直到出了健身房的门。
路岸叫了车,沈余天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他心里藏着事,眼睛无意识的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扫描着。
俞尧管路岸叫哥,是亲戚关系还是朋友关系,路岸为什么要在俞尧面前保持距离,哪怕说他们是朋友,他都会好受些,沈余天有点别扭,忍了好一会,想开口询问路岸,这时,目光不经意落在街边一个男人身上,剧烈的一缩,脸色骤变。
男人穿着一件沾了污秽的白T,身上还有水渍,正蹲在街边抽烟,脚边放着两只满是油污的手套,男人猛然吸了一口烟,露出一口大黄牙来,像是感应到沈余天的眼神,他抬起满是油光的脸来,浑浊的眼正正好对上了沈余天。
一股寒气直从脚底蔓延到全身,沈余天听见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在发抖,他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就像是被丢入冰窖里的人,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眼前忽然有个巨大的虚影像他扑来,沈余天的脸刷的白了,额头上冷汗直流,他怕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匆匆忙忙的避开了男人的眼神,蛇要咬上他,会把他咬得遍体鳞伤,然后拆吞入腹。
强烈的作呕感涌上来,他得逃,逃得远远的,男人站起来了,沈余天浑身一震,心脏剧烈的抖动着,似乎就要跳跃出来。
逃不掉的……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路岸还没来得及询问,沈余天像是避如蛇蝎一般的反应巨大的甩开他。
“你……”路岸愣了下,看见沈余天满脸都是汗,担忧的想上前,“没事吧,车来了。”
沈余天看谁都是虚影,即使是路岸,他都不能允许靠近,他快速的往后退了两步,像只被鬼差夺命的魂魄想要逃离。
他半个字都发不出来了,浑身像是在水里捞起来似的,冻得他手脚不利索,可是他还是得跑,蛇就要咬住他的裤管了,尖牙会刺穿他的皮肤,把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沈余天的躲避让路岸不解,他皱了下眉,紧追上去,“你怎么了,别不说话。”
沈余天捂住嘴,他想吐,但什么都吐不出来,脑袋乱哄哄的响,在路岸即将接近他的时候,近乎尖锐的吼了起来,“滚,离我远点。”
路岸脸色一变,顿时毛起来了,“你发什么神经?”
这还是他认识的沈余天吗?
沈余天觉得自己是快疯了,可是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眼睛通红的瞪着路岸,如鲠在喉,“别跟着我,算我求你。”
路岸心脏一疼,沈余天太反常了,他试图上前,放软语调,“究竟怎么了……”
沈余天只是摇着头,他的神色近乎崩溃,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他没说话,跌跌撞撞往后跑,他得逃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去,那里只有他自己。
他可以放开手脚和大蛇决斗,他已经不是小孩儿了,谁都不能伤害他。
路岸想追上去,司机喊住他,“小伙子,你到底搭不搭车?”
路岸目光一直追随着前方那个身影,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沈余天的背影是那么脆弱,仿佛只要他轻轻一撞,沈余天整个人都会破碎成千千万万片。
他没有理会司机,不放心的尾随上去,沈余天仿佛漫无目的的走着,越往后越偏僻,直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路岸悄然的跟了过去。
却见阴暗之中,沈余天靠着水泥墙,如若被抽去所有力气的躯壳慢慢滑了下来蹲到了地上,然后两只手环住了自己形成了自我保护的姿态,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余天。
脆弱、无助,似乎下一秒就要死去。
路岸因沈余天的难过而难过,他觉得自己心跳也开始不规律了,于是他只得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怕惊扰了沈余天般,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余天好像一只被猎枪盯紧的兽,听见动作猛的抬起了头,这时路岸看清了,沈余天满脸泪水,两只眼睛在水里泡着,通红而惊恐的看向他。
路岸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是什么让平时沉稳的沈余天这样失态,他喉咙一阵阵发紧,轻声唤道,“沈余天,是我……”
沈余天还是看着他,眼泪从眼里迸发出来,他缩起来的肩膀微微发着抖,衣服也被冷汗浸湿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没有再拒绝路岸的接近。
路岸慢慢挪步过去,在快接近沈余天时,沈余天忽然发出类似哀鸣的声音,一下下的哭进路岸的心里,他眼睛顿时发红,冲过去将临近崩溃的沈余天抱在怀里,“是我,别哭,你别哭……”
沈余天剧烈的抖了一下,感应到路岸温暖的怀抱逐渐安定下来,半晌,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艰涩道,“路岸,抱着我,别松手,求你……”
路岸收紧了双臂,沈余天的泪水和话语在他心尖滚烫着,疼得他也流下泪来,他只能更加用力的把沈余天圈在怀里,坚定道,“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Chapter47
沈余天没想到会再一次见到那个禽兽,并且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当年那人没有得逞,沈余天身上的皮外伤也不重,加之法律对此类事情的边缘化,起先连判刑都无法。
若不是沈伟武有点人脉,再三疏通才将那人渣送进监狱,这件事很有可能不了了之。
可即使是如此,也仅仅是判了三年,就是这么可笑,一个恋童癖,猥亵儿童付出的代价就只是三年。
倘若沈家是贫困人家,是不是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沈余天后来总想,口口声声嚷着公平正义,等真正需要公平正义的时候,那些大义凛然的人忽然就变成了漠视者,多么令人寒心。
那他受到的伤害由谁来买单,千千万万的受害者如何维权,即使维权了,那些伤痛也是跟随一辈子,如影随形将他们吞噬。
刀落不到自己的脖子上,永远不知道恐惧是何物。
天色渐渐暗下来,白云被淹没,空气里的燥热无法让沈余天感受到一丝温暖,他只能竭力的抱紧了路岸这个发热体,企图压下从心脏里不断冒出来的寒气。
路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脸上的泪都干了,他背后被汗水浸湿,他半跪着的腿发麻,他环抱沈余天的手发酸发软,两人都不再说一句话,但他能感受到沈余天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有这么一刻,他庆幸自己成为了沈余天的依靠,不是别人,而是他路岸。
街边刺耳的喇叭声传来,沈余天被这声响从回忆里拽出来,他疲惫的闭了闭眼,把所有的狼狈不堪锁进眼里,才慢慢的推开了路岸。
昏暗里,路岸的神情看不太真切,但那双布满担忧的眼睛却尤其明亮,沈余天有一瞬觉得自己甚至要被这光芒灼伤,他不安的避开了,如鲠在喉,“我想回家。”
路岸心里有万千个疑问,但沈余天疲惫不堪的表情让他什么都问不出口,于是他把沈余天从地上拉了下来,甚至帮沈余天拍去衣服上沾染的灰尘,语气轻得他自己都不相信是自己发出来的,“你能走吗,我……背你?”
沈余天看了他一眼,半晌摇了摇头。
路岸便不再说什么,伸出了手牵住了沈余天,往常两人在大街上是不会这么亲昵的,但这一回,沈余天任由他牵着。
打车时路岸跟司机说了沈家的地址,沉默的沈余天忽然说,“去你家吧。”
他不想以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去面对沈余茴,更怕沈余茴看出端倪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路岸没有反对,只是悄悄和沈余天挨得更近了,肩膀靠着肩膀,仿佛连体婴。
沈余天强忍疲惫给沈余茴发了条信息,编造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这是他头一回夜不归宿,但他实在没有精力去面对那么多。
沈余茴对此好像完全没有异议,只是询问了去哪里,沈余天想了想,悄然看了一眼身边正闭目养神的路岸,不知道怎么的就撒了谎,说在班里的同学家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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