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彻看着底下的头,真想一巴掌拍上去,让他吃一嘴泥。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幼稚,于是说道:
“你说看到脚印走过来的,尸体前面是很高的杂草,你是怎么找到脚印的?”
“我拨开草看见的。”柯然答着。
袁彻哼了一声,好像刚才的问题不是他问的,只是突然串台了:
“现场看除了死者至少还会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现在姑且认为这一男一女是这个孩子的父母。案发的时候是一家人在一起的,他的爸妈怎么不管孩子就这么走了?而且,这条足迹似乎只有一个男人的足迹。那个女人的足迹到哪儿去了?”
“会不会是男人抱着女人走路?”
“那样脚印应该比刚才的脚印更深才是。”
“那就是女人光着脚走路的。”
“前几天刚下过雨,这儿的光照没有那么强,土质还有些潮湿松软,就算光着脚也该有个印儿了。”
“我刚才看那空地上女人的脚印基本都是在一处板凳痕迹的地方周围,像是没怎么站起来过。”
“穿那么细的高跟鞋,能坐着当然不站着。”
“可那个鞋印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女人先走的,男人后走的。女人是光着脚的,男人是踩着女人的脚印走过去的。”
“可是如果案发时间是晚上,要怎么看清楚地上的脚印呢?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这个就是你要去查的事。”袁彻说着已经走到那条车辙旁边,痕检科的刚刚拍完照片。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痕检科的人答道:“这周围我们还在排查,目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看车辙印是丰田车越野款的,市场价格很高的车。”
袁彻点点头:“那个男孩的衣着也是那种品牌休闲装,应该是上千一套的那种,这样看他家里条件应该不错。看看能不能找到这辆车,这么大的车,这么明显的线索,不能白白浪费了。”
他们走回到空地的路上,袁彻仍旧盯着那组足迹,这段足迹看上去方方正正的,尽管鞋子后面有拖痕,可每一脚都像是很认真地踩下去的。
袁彻反复看着空地和那条小路说道:“柯然,你不觉得这儿的地面和那边空地的地面有点不同吗?”
柯然老实地跟在袁彻后面,被袁彻掰了两次,现在一句话不敢多说了。听袁彻问,他忙跟着仔细查看起来:
“好像,这儿的地面很平整。”
“是,刚下过雨的地面,水坑水洼淤积,地面一定凸凹不平的。这段路却好像太平整了些。”
“是不是有谁故意把地上的脚印去除了,只留下一行足迹,这样可以掩藏自己的行踪?”
“可他还是把脚印走到了车的方向。如果真想隐藏,为什么不彻底点,让我们找不到车,就不会把车的轮胎印和这里联系起来?”
柯然皱着眉头,不解地摇摇头。
袁彻又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顾华宇他们从林子里走了回来:
“头,我们看了一千百米左右,没有发现。刚才听你们说车子,他们是开车来的?会不会开车走了?”
袁彻手指摩挲着下巴说道:
“开车是开车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开的车,如果是一家人,为什么留下一个孩子。如果不是一家人,那两个人是谁?”
“头,会不会是绑架?绑匪收了钱直接撕票?要不然他为什么不干脆拨打电话求救?”
袁彻思索着:“如果单纯是撕票,消除痕迹就好了,可这里看着离开的人像是刻意掩藏行踪,却又像故意留下一组鞋印,到底是为了什么?”
柯然自然地接着他的话说道:
“如果男孩是坐着车来的,他在垂死挣扎的时候为什么不往车的方向爬?而是往荒草的方向?”
刘贺城说道:
“是不是天黑找错方向了?”
“篝火是被人故意熄灭的,说明是个有行为能力的人把火灭掉了,那么男孩死的时候,这里应该是被照亮了才对。”
柯然走到已经被搬走的尸体前面,站在刚才的草丛里,盯着地上勾画的尸体的轮廓,眼睛直愣愣地,阴森森地说道:
“我在等着他死去!”
第42章 还有一个受害者
暮色渐浓,晚霞的余晖血一样从丛林中透出来,尸体早就搬走了,痕检科的人已经收队了,整个空地就剩三组的几个人。
柯然站在余晖中,在他身后,恰好有一块树林间歇,他的脸背对着那夕阳残存的光,只剩下那双眼睛还看得到光亮。
这样的场景,配上柯然木然的脸,冰冷的声音和那句:“我在等着他死去!”
在场的人除了袁彻都忍不住惊叫起来,袁彻也叫了,不过没有发出声来,只是在心底一阵发颤。
最先反应的刘灵玲怒斥着:
“你干嘛?人吓人吓死人的。”
袁彻心底那股子异样的感觉让他的嘴巴一时间不听使唤。
柯然的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久久不肯离去,好像这句话不是从柯然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他脑子里臆想出来的。不是柯然说出来的,而是他心底的声音。
要不是刘灵玲他们已经对柯然炮轰起来,袁彻真的要以为自己幻听了。
“就是,你玩的哪一出?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你玩也不能这么玩啊。”
柯然忙走出草丛,刚才那瘆人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抱歉,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个男孩往这里爬是不是因为那个凶手就站在这里,他只是去想凶手求饶的。”
几个人想象着那晚上,爬着过去的男孩,痛苦地求饶的场景,也忍不住有都打了一个激灵。
刘灵玲双手举起:
“不玩了,我们先回吧,这里天黑了也看不到什么,该带走的都带走了。我们留在这儿干什么?”
其他几个人很快呼应着,没等袁彻发话,几个人已经奔向那条通往的大路的石板路。
柯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乖乖地等着袁彻发话。
袁彻刚才快速跳动的心才略微平复一些,没有看柯然,没有说话,只是被动地跟着他们离开,仿佛刚刚的事他完全没有看到。
匆匆地坐进车子里,几个人才略微感觉到安心。驾驶座位上的顾华宇看着旁边的袁彻心里狐疑着。
怎么这儿会儿头就不发话了?这一天都看柯然不顺眼,现在有个好机会刺儿他几句,又白白放过了。
可这话只能在心底嘀咕,却不好拿出来讲。
一路上车里静的可怕,刘灵玲曾经想打破沉寂,开口讲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话,结果只有顾华宇捧场跟着呵呵两声,就此结束了。
一直到车子开回到警局大门,袁彻才开口:
“你们都回去吧,尸检还得等一两个小时,我在这儿就行了,有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戛然止住了,看着在办公楼门口站着的女人,表情像是吞了个大药丸子噎到了。
“有事我叫你们,散会。”还没等车子挺稳,袁彻已经丢下剩下的半句话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从车里跳出去,迎向站在门口的女人,直接拽着她走向大门口。
他的动作吓得顾华宇一个急刹车,车里的几个人一阵向前俯冲,再坐直的时候,只看得到袁彻和那女人的背影。
现在光线已经只能靠办公楼和院子里的路灯了,他们隐约看到那个女人穿着米色的一步连衣裙,从背影看身材婀娜,头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发髻,随着一路跟着袁彻小跑,发髻微微地颤动着,说不出来的活泼。
顾华宇他们盯着两个人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刘贺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刚才头是说散会吗?他脑袋短路了?”
刘灵玲偷笑着:
“我看他的魂早就被勾引去了,都语无伦次了。”
顾华宇这才想起来车子还停在车道上,挂挡调整着车子扭曲的角度。
刘贺城又追问着:
“那个是谁?头的女朋友?你听说过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顾华宇和刘灵玲齐声回答着。
柯然木木地问道:
“头多大了?还没有女朋友?”
顾华宇说道:“多大,你问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
“有什么区别吗?”
刘灵玲接着答道:“生理年龄呢?是二十八岁,心理年龄办案的时候三十八岁,其他时候就是十八岁,或者还没成年。”
“哦。”
顾华宇把车停好,也不急着下车,冲着柯然笑嘻嘻地说道:
“哎,柯然,我们一直想给你点个赞。你知道昨天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他在我们面前这么囧的时候,总是板着冷脸,装成熟,昨天可见识到了,什么是袁彻的本来面目。啥也别说了,改天,我们请你吃一顿,上次没唱上KTV,下次补上了。”
柯然忙摇头:“不用了,我不太会唱歌的。”
刘贺城好不容易插嘴进来,也不管柯然说什么:“说真的,你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柯然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推开车门下车,看了看袁彻消失的方向,转身走进了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