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忙瞪大眼睛问道:“怎么了?你们终于管打老婆的事儿了?”
柯然摇摇头说道:“那个事归民警管,我们是刑警。请问您住在几楼?”
“我啊?我住在二楼。这脑袋不灵光了,想想事儿就走多了一层,还得下去,你说说。哎,你们刑警是干什么的?楼上怎么那么闹得慌?”老太太说着探着脖子往上看,要不是腿脚不灵便,估计这会儿已经上去看热闹去了。
袁彻笑着说道“刑警就是负责刑事案件的。”
老太太说道:“我也不懂什么形式不形式的,要我说,他们家早晚得闹出点事儿来,那个男的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赶紧抓起来,娘俩就能轻快点了。”
柯然在老太太说话喘气的功夫连忙插进去说道:
“听说,隋玉亮总是打老婆?”
老太太皱着眉头,义愤填膺地说道:“可不?有时候在二楼都能听见那媳妇哭喊的声儿,哎呦那个惨啊!”
柯然不给她描述细节的时间,接着追问道:“阿姨,您最后一次见到隋玉亮和曲静是什么时候?”
老太太侧着头努力思索着说道:
“那个男的好久没看到了,女的,这几天看到过。”
“您还记得是哪一天了吗?”
“这我哪里记得?脑袋不灵光了。”
“那昨天你有见过曲静吗?”
“昨天天不好,我一天都猫在家里。”
“昨天下午大约四点到六点左右,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昨天下午外面风那么大,就听见窗户呜呜的了,哦,我家放在楼道里的东西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给掀了,那可是我攒了好久的。费了半天劲摞上去的,寻思等着废品价儿长了再卖。”
袁彻想起二楼楼道里一摞高高的塑料袋装的东西,那些塑料袋都是黑色的。
“您说掀了,当时什么情况?”
“就是我装在袋子里的东西都被倒出来了,撒的满楼道都是,要不是邻居敲门,我还不知道呢。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不见。你说说谁那么缺德,和我的塑料瓶子易拉罐叫什么劲。”
袁彻和柯然互望了一眼,柯然不确定地问道:“您用什么东西装塑料瓶?”
“塑料袋啊,就是环卫用来装垃圾的那种,我朝扫街道的环卫要来的,他人倒是挺痛快给了我好多。这些瓶子卖了值不少钱,要是退休工资多点,我就去旅游了。我儿子怕我走丢了,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了?”
袁彻再次打断了老太太越扯越远的话题问道:“这事儿是昨天的事儿吗?”
“昨儿?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哎呀反正就是掀了,谁还记得什么时候?”
“平常这家人都有什么人来吗?”
“没有,没听说有什么人来。”
“他们和邻居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那娘俩还好,偶尔见面点个头,那男的,鼻子都长到头顶上了,仗着长的有点人模样就瞧不上人。”说着老太太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我估摸着,他在外面一定有女人,要不然,那媳妇长得标志,怎么就看不上,动不动就打人呢?”
“你见到他和女人来往吗?”
“那倒没有。”老太太说完,摆摆手:“有几个在外面有人明目张胆往家里领的,都是偷偷摸摸才有意思。不是说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你看我们老头子,这辈子都老老实实的,看到漂亮的还能多看一眼呢。好啦我不说了,就知道这些了,该回去给孙子做饭了。”
“谢谢阿姨。”
老太太像是没听见,慢悠悠地扶着扶手下楼去了。
袁彻再次抬起手敲响了三楼左边的人家,门开了一条缝,里面大提琴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喊着:“谁让你停了?接着练!”一个孩子咕咕哝哝地说着什么,琴声又再次响起。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看到两个男的,直接堵在门口,生硬的目光扫描了一通后不善地问道:
“你们谁?”
袁彻没有说话,看着柯然,柯然脸微微红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说道:“您好,我们是警察,想和您了解一下楼上那家人的情况。”
“我们啥也不知道,你问别人吧。”说着把门一关,还加了一道锁。
柯然捏着手里的证件盯着眼前的门,显然没料到会吃这样的闭门羹。
袁彻看着柯然眨巴眨巴眼睛,蒙圈的样子忍不住轻笑着:
“怎么?以为拿着警察证就能畅通无阻?像这样不肯和警察打交道的人多了。慢慢你就习惯了。”
“也许,她以为我们是冒牌的吧。”柯然替那女人辩解着,摸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袁彻胡子拉碴的脸,像是突然明白了,目光望天望地的,掩饰着自己脑补的内容。
“也许吧。我看起来是不是不像正经人?”
柯然勉强咧嘴尬笑着,擦了擦鬓边流下来的汗水。
看着柯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袁彻不忍心打击这个新人的积极性,他刚当刑警那会儿吃的憋加点调味料都能拼成一桌满汉全席了,那会儿带他的老刑警,现在的大队长直接告诉他:
“人民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懂吗?打断了牙齿也得往肚子里咽。”
也是后来干的久了他才慢慢适应了,怎么样即做好为人民服务又不会打断牙的苦差事。
他们又在楼下的两家了解了一下情况,也都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都拿这两天风雨太大了说事儿,好像都集体耳聋了,大概就那个糊里糊涂的老太太是唯一没聋的人。
可她那番话里面糊涂涂弄错的到底占了几成还有待商榷。
等他们出了楼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从最后一家出来的时候,楼上的痕检科的人都撤了,他们站在刚刚放晴的傍晚的阳光里,空气里的水气夹杂着泥土湿润的气息,夏日的燥热似乎也不那么强烈了。
袁彻左右看了看,这些楼与楼之间的小巷只能够开进一辆三轮车来,从这里到他们停车的地方还有五十多米的距离,小巷的另一头是拆迁拆了一半的房子,有几个工人正在那里忙碌着,来往的装卸车都饶一个圈才能到达那里,再往里面就是个死胡同,无路可走。
他脑子里想象着曲静被掳走的画面说道:“一个人,被装在垃圾袋里,怎么都能看道一些人形。凶手不可能扛着这她走在大街上,应该有交通工具,关键是他从这里到上车这段距离,居然都没有人看到。”
柯然看着被雨水冲刷后泥泞的地面上凌乱的脚印说道:
“这也许就是选择暴风雨天的原因吧,这样的天气就是有人,也都是在匆忙地赶路,躲避风雨,谁还会注意谁背了什么东西。而且雨水直接把痕迹都冲洗掉了。”
袁彻走向小巷的出口,边走边左右打量着胡同:
“所以,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比较大,看死者至少九十斤,这个重量,女人背起来会很费劲吧。”
“现在网上不是有那种健身狂人吗?如果是那种女人,背个九十斤的女人也不算费力气吧。”
“你想的倒是挺多。对了,刚才老太太说起了装瓶子的黑塑料袋,你觉得会不会是包着曲静的黑塑料袋?”
“如果是的话,凶手大费周章地拿塑料袋,就是为了装尸体?这样不是很容易暴露自己?”
“除非,他有信心不会暴露自己。”
这个凶手确实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信心,甚至像是在和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袁彻从进入刑警队到现在,不能说身经百战,屡立战功,也大小破了很多案子。否则胡局长怎么能任由他那么目中无上级的待在警局给自己气受?
可他这些年经手的案子通常案发现场找到蛛丝马迹,很容易就能顺藤摸瓜。外地流窜作案的会难一些,可只要他在这座城市生活,就一定有痕迹有线索,穷追追猛打下也会水落石出。
可这次,明明有了线索,眼前依旧是迷迷糊糊的,那个太明显的伪装的线索让他很在意,从来没过的紧张感,甚至有些兴奋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身体,他竟然有些跃跃欲试了。
这些想法他当然不能和柯然说,一个菜鸟怎么会懂?
袁彻伸了一个懒腰走向停在路边的汽车:
“走吧,回局里,看看他们都有什么发现。”
上车之前,袁彻有四下仔细看了看,确认这里没有可能有什么监控设施,才坐进车里。
车开出有一会儿后,车里安静的有些尴尬。
袁彻斜眼瞄了一下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柯然:奔波了一天头发被汗水浸湿了,脸颊大概是因为酷热而微微发红,这么热的天领口的扣子还是紧紧地扣到最上面的一颗,上身坐的笔直,目视前方,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他身上就显得那么的僵硬和刻意。
尽管开着冷气,袁彻还是忍不住撸起半截袖到肩膀的位置,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在一个红灯亮起的时候袁彻打破沉默问了一个从早上见到柯然就想问的问题:
“你穿成这样子不热吗?”
柯然匆匆看了看袁彻,又把目光投向前面的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