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的人 (苦难人生)

　　放好行李，检查了一下冰箱，见是空的，韩睿只得又拎着购物袋出门去超市采购。
　　沿着海德公园外的林荫大道走着，往日的种种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呈现，从本科到硕士毕业的四年里，他几乎每天都要经过这里最少两次。
　　小时候，他从没想过能出国念书，那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长大，离开韩家。
　　等到了顾家后，日子好过了，他的梦想也变了，变成了快点长大，挣钱报答顾老太太和顾成均。
　　只是……想到后来的事，韩睿苦笑起来。
　　当初，顾成均来英国开分公司，非得带上他，还自作主张地帮他申请了学校。
　　原本还以为顾成均要去英国，他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做那些恶心的事情了。可没想到，他的处境只是从国内换到英国而已，而那些恶心的事情，还是得继续。
　　那时他多想离开顾成均啊！可他才17岁，都还没有成年呢！能去哪里呢？回S城韩家吗？先不说孙阿姨容不容得下他，就冲韩家一直依附着顾成均，他就回不去；逃跑吗？他试过，可没几个小时就被顾成均的人找到了。
　　他不愿意和顾成均在一起，但又无力改变处境，只能拼命学习，想着早日工作早日离开。
　　想起以前的种种，韩睿只觉得，再努力也没有用，他现在倒是工作了，也挣钱了，可还是逃不开顾成均。
　　不过，现在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次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就是忍着泪、咬着牙也要坚持住。
　　饭菜还没有做好，顾成均就回来了，韩睿把火调小一点，泡了一杯热柠檬水，给他端了过去。
　　顾成均好半天才从沙发上坐起来，疲倦地说道，“小睿，坐过来！”
　　韩睿刚坐下，顾成均就整个人倒在他身上，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睿身体一僵，调整了一会儿心情，才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吹了吹，然后问道，“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顾成均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后才说道，“现在大环境本身就艰难，小彧又把公司弄成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
　　对于他们顾家内部的事情，韩睿从不愿掺和，也不愿作任何评价。尤其是跟那个强势的顾成梅有关的人和事，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等顾成均喝完柠檬水，韩睿低声说道，“肉应该炖好了，要现在吃吗？”
　　顾成均点点头，站起来牵着他的手，说道，“先吃饭，吃完饭睡一觉再工作。”
　　晚饭做的是西红柿炖牛腩、蒜蓉西兰花和油焖大虾，这些都是顾成均平时爱吃的菜。
　　不过，顾成均今天没好像什么胃口，只随便吃了几口，就进房间睡觉去了。
　　韩睿倒是慢慢地吃着，他这段时间在海牙，除了到的第一天吃了顿正儿八经的饭，后面都是随便糊弄的。
　　吃完饭收拾完房间，他正想打开电脑干会活，顾成均走了出来，无精打采地说道，“小睿，过来陪我睡，头痛得很，睡不着！”
　　韩睿只得跟着去了卧室，陪着躺下，给按了一会儿太阳穴后，顾成均才慢慢地睡着了。
　　不过，即使是睡着了，也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韩睿是真的不理解顾成均，要说这人有多喜欢他，那他还真的没感觉到。不说那些恶言恶语，和身体上的伤害。就说平时顾成均那么忙，出差在外是常事，电话也很少打，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还总是要发生冲突。
　　就这样恶劣的关系，不知道这人为什么非要留自己在身边？
　　这人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去找个可心的人呢？

　　☆、第十七章

　　顾成均抱得紧，韩睿也不敢起来，只得无聊地盯着墙壁发呆。
　　这房间有他许多的记忆，大多都是不堪和痛苦的。
　　他突然想起有一年，那时他大概是19岁，一个同是来自中国的学妹给他写了封情书。他当时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人家，只得收下塞到背包里。
　　后来被顾成均翻出来了，那晚他可是被整惨了，先是几个耳光，被打得满脸鼻血，弄到墙上都是，然后是手脚被绑着折腾了一晚。
　　韩睿伸手摸上那块曾经染上他鼻血的墙纸，没想到血迹竟然还在，就是颜色变得很暗了，但斑斑血迹印在浅金色的壁纸上还是很显眼的。
　　也不知道顾成均是什么心理，这么多年了，都不换壁纸，难道看着不觉得膈应吗？
　　回忆了没多久，韩睿也慢慢睡着了，早上为了赶飞机，五点就起床了，奔波了一天，也累得够呛。
　　俩人就这样抱着睡到转天早上，醒来后，顾成均胳膊枕着脑袋，看着穿衣服的韩睿，“小睿，你能辞职吗？有你陪着，我才能睡了个好觉。”
　　正穿T恤的韩睿手一僵，当然不能！
　　他转过身，哀求道，“你答应过我，让我去工作的。我一个男人，你要我像金丝雀一样被养着，待在家里吗？”
　　“那你来我公司上班！”
　　“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韩睿叹了口气，“我一个学电子工程的到你公司能做什么？做网管？”
　　“做我助理！”顾成均还是坚持，“秘书也行！”
　　“我这种性格能做什么助理？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被你们顾家那么羞辱了，你还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个被人包养的小白脸吗？"
　　说到这里，韩睿心一横，目光坚定地盯着顾成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辞职的，要打要杀随便你。”
　　他不想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争吵了，人的生命这么短暂，就不能用来干点实事吗？
　　之后，也不管身后顾成均黑沉的脸，韩睿进厨房弄早餐去了。等他将早餐摆上桌，顾成均也洗漱好了，一边系衬衣的扣子，一边走了过来。
　　俩人默默地吃着早餐，都不再提刚刚的事情。
　　顾成均吃完早餐就去公司了，韩睿也买了张天票，坐车去雷丁加班。
　　周日那天，两个人才都待在公寓里，没去公司，但各忙各的。
　　韩睿倒是想一直待在公司，可这边不像国内，周末加班的公司很少，尤其是周日，万一本地员工去投诉，麻烦就大了。
　　他把电脑拿到厨房，一边看着炖羊肉的锅，一边坐在餐桌边干活。
　　顾成均可能是因为最近压力比较大，就有点力不从心，非得让他去买羊肉来炖。而韩睿却是巴不得顾成均不行，少来折腾他。
　　可顾成均不这么想，“生活已经够痛苦的了，就连这点快乐你都不让我享受？”
　　吃完羊肉，下午韩睿果然被顾成均折腾得够呛。顾成均倒是满足了，可他却被弄得只能趴在床上干活。
　　周二，韩睿又飞回荷兰，他现在工作的重头还是在KPN这边，英国电信那边，标书都已经交上去了，活只会越来越少。
　　周三，他收到程鹏的信息，“小睿，哥们我到帝都来看你了，快点过来接驾！”
　　啊？韩睿一时懵了，这程鹏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等又一条催促的信息发过来后，他赶紧给程鹏打电话，告知对方，自己正在荷兰出差。
　　电话中程鹏又是一阵沉默，韩睿只得道歉，并保证回去后一定去S城看他。
　　好不容易安抚好程鹏，他大哥又打来电话。现在大哥的事情基本已经摆平，被关了一个多月的小舅子也放了出来，只是服务器这行是再也不能做了。
　　顾成均借给大哥两百万再创业，他们和韩爸现在在外面租房子住。
　　没事就好！韩睿心想，也不枉费他做出的选择。
　　大哥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顾成均说你们是两情相悦，这是真的吗？还是你为了帮我，不得不答应顾成均？”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顾成均忙也帮了，钱也借了，就算知道他是不得已才答应的，难道还能把欠顾成均的还回去？钱倒是可以还，那些看着顾成均面子上的人情关系能还回去？
　　韩睿不想说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于是转移话题，“那你打算以后做些什么？”
　　大哥现在也是迷茫得很，挣钱的行业根本挤不进去，只能是慢慢找出路了。俩人沉默了一会儿，大哥又说道，“那个亲子鉴定我们也去做了，结果和你说的确实一样。”
　　“孙阿姨怎么可能会答应去做？”韩睿有些不信，就孙阿姨那样偏激的性格，认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
　　“妈刚开始是坚决不相信的，更加不肯去医院。但因为顾成均不管韩智的事情，韩智急得天天骂妈，骂的那些话可难听了。我们把吴英找了过来，妈一看他们的长相，这才同意去医院。”
　　见韩睿不说话，大哥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吴英真是太可恨了！当年她先生下韩智，见妈也在同一家医院生产，就让她在医院妇产科当护士的表姐把你们换了。等满月后，又把你送回来。你都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她就想看着爸妈吵架，就想看着妈虐待你。要不是因为她是女人，我一定把她打得爬起不来。不过，你嫂子没放过她，至少打了她七八个耳光。”
　　这些过往，韩睿根本不在意，不管他是谁的亲生儿子，他都是一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