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秋猜了八九分。
宣筠低头:“可我不想。”
“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凭什么让那些,我都没见过的人的话,给生生扯开。”
“我不放手。”
喻秋吻住他。
他尝到了宣筠口中的茶叶香。
宣筠扣住他的后脑勺,仿佛是末日前最后一个亲吻。
喻秋松开他,说:“放心,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他拿出手机,将录音转为MP3文件,里面的杂话太多,他需要进行剪辑,将主要部分一开始就给爆出来。
“我会保护好自己。”
011
网络上乌烟瘴气,有些不知道喻秋的,在各路人的普及下,也走上了反抄袭的路子,喻秋剪辑着音频,累了便翻起了评论。
“我操了,太恶心了,本来以为他悔过自新了,合着这是憋着,准备来个大新闻呢。”
“喻秋这人,人品太低劣了。”
“挑梁小丑出来耍啦?你爹没空看呢。”
“姐妹来品品他写的这句话,我日,太恶心了[图]。”
喻秋点开了图片,是他小说的一个片段截图。
“他拥抱着他,在温热的感觉里,恍然找到了在母亲子宫里的那种安全感,不必畏惧任何东西,无非理会今天是雨还是雷,轰鸣中,他蜷缩着身子,喟叹着。”
“我日好恶心啊,哪有把恋人的怀抱比喻成子宫的?”
“这人脑子里除了子宫还有别的吗?”
“这是出生的时候把脑子忘子宫去了,呕呕呕!”
“还有还有,姐妹们看看这个![图]”
喻秋没再点开,只是看了评论。
“我日,这回齐全了,女性器官齐了哈哈哈哈哈!!”
“我看喻秋是学医的叭,牛逼@喻秋。”
“写什么文啊,干女人去吧。”
“色胚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喻秋,提狗头来挨打。”
喻秋的手攥紧了手机。
宣筠进书房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一幕——喻秋仿佛自残一般,眼睛都不眨着看评论,眼底泛红,手指却还在不停的朝下翻。
宣筠心下一疼,夺下他的手机,不容拒绝的抱住了喻秋,挡开了他的视线。
喻秋声音沙哑:“怎么了?”
“别看了,”宣筠说,“他们都没见过你,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要……听他们说。”
“我知道,”喻秋说。
虽然现在网上都说,反对网络暴力,反对键盘侠,可他们,却辨认不出键盘侠。大势所趋总是没错,大部分人的决定,总是没错。就像小时候写作业,即便自己的答案经过验算,当看到大部分同学的答案与自己不同时,还是会选择改变。
“宣筠……”喻秋轻声说,“我有点累。”
宣筠说:“那你睡会儿。”
“我不睡了,”喻秋轻轻推开他,“你帮我泡杯咖啡,我今天下午剪辑完,发出去。”
话音未落,电脑忽然接进一个通话。
他手机虽然关机,但是电脑和手机用的同一个账户,电脑可以接进另一个设备的电话。
喻秋看到那串号码,浑身忽然颤抖起来。
“谁啊?”宣筠皱眉。
喻秋用鼠标,点下了接通。
电话那头嘈杂了半天,忽然传出妇女的声音。
“儿啊。”
喻秋本以为,自己够坚强了,但还是在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被击溃了,他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顺着下巴滴下来,洇湿了衣襟。
他不见父母四年,何尝不思念。
他从来都不是个孝子,除了钱,他什么都没能给他们,到头来,还要因为各种新闻让他们备受困扰,让他们难做。
他内心涌起强烈的情感,太过酸楚的情感冲击的他说不出话。
“哎,孩儿他爹,你号码找对了么?”女人喊了声,“这边咋还没声呢?”
宣筠抽了纸巾,替他擦干净眼泪。
宣筠低声说:“我先出去了。”
喻秋哑着嗓子说:“妈,是我。”
他说的家乡方言,好久没说,说出口才发现,有些东西刻在骨子了,不仅忘不了,也不该被遗忘。
“儿啊,你现在咋样啦?”喻母说,“你现在搁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是很清楚,在安静的空间里,电流杂音却仿佛一下把他拉回到过往的岁月,他眼眶一酸,又掉下眼泪。
我这几年,真的是做对了吗?喻秋茫然的想,我到底在做什么?我为什么不回家?
“我……”喻秋清了清嗓子,说,“我搁北边来着……”
“我明天收拾收拾坐车去找你哈,”喻母说,喻秋想,她的声音好像老了很多,明明,只过了四年。
“你这个孩子啊,”喻母说,“太不让人省心了。以前你也是,现在啊,你说我和你爸又不看啥新闻的,要不是隔壁李大哥给我说,你指不定瞒我多久!”
“不用,妈……”喻秋说,“你别来,我回头处理完,我——”
“我回家。”
“妈不放心哪!”喻母重重叹了口气,“你给妈说,你到底,抄没抄哪?”
“没抄,”喻秋低声重复了遍,“我没有。”
“我就说!”喻母转过头,“他爸!你听着了没!你别偷听了!咱儿子说他没抄,我就说,咱儿子啥都会,干啥抄别人的——儿子,有你这句话,妈的心就撂下了!”
两人聊了很久,喻秋中间说想跟他爸说话,但喻父却老是不愿意过来,喻母说他害臊。
“当年哪,你爸把你赶出去,他早就后悔了!”喻母小声说,“他拉不下这个脸。”
四年未见,喻母把身边发生一切改变细数珍宝一般一样样讲着,喻秋想,他之前听这个都很烦,觉得他妈没见过世面,他妈太啰嗦。
而现在却恨不得把每个字都装进脑子里,好把那年离开家的水给挤出来。
喻秋看着外面的夜色浓郁,轻声说。
“妈,我想你们了,我想回家。”
少年人,以为一腔热血就可以闯出天地,听不进忠言,听不得逆耳,非得摔出一身伤,等到浑身都是鲜血与伤疤,才肯相信,小学读本上写的——“家是港湾”是实话。
“好,好,”喻母说,“你回头过年回来!我让你爸给你多做点!”
·
挂了电话,喻秋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把心中的郁结都慢慢吐出来了一般,宣筠敲了敲门,走进来,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直皱眉,拉着喻秋的手说:“走,洗洗脸吧。”
喻秋身子都懒下来,他不想动弹,轻声说:“我不想走。”
宣筠盯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白毛巾和一个小盆,“你躺床上去。”
喻秋躺好了,静静的看着他。
宣筠喉结动了动。
喻秋这种……任人宰割的姿势,真的很容易让他误会。
宣筠把毛巾放温水里泡了泡,拧干了水,一只腿半跪在床上,俯下身子,细细的为他擦拭着脸颊。
喻秋的脸上都是泪痕,他闭上眼,眼尾的红色像上好的胭脂,宣筠觉得自己有病,就算这样,也觉得喻秋好看的很。
喻秋的皮肤很好,宣筠的动作很轻,生怕把喻秋给擦疼了。
直到他听见耳侧的笑声。
“你这是,擦古董呢?”
宣筠恶狠狠的看着他:“不许说话,好好享受就行。”
“我今天觉得我挺不是人的,”喻秋睁开眼,看着他,忽然说,“我爸妈都在家里,想着我念着我,我太自私了。”
宣筠不知道说什么好,温热的毛巾停下。
“过年我想回家一趟,看看他们,”喻秋说,“顺便你也见见他们吧。”
宣筠一肚子安慰还没出口,便被扼杀在原处,他震惊在原地。
“啊?见、见父母?!”
012
宣筠说:“你你你,你……”
“宝贝儿,别急,”喻秋懒洋洋的开口,语气莫名性感,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眉眼间都是笑意,“春节才回去,还两个多月呢。”
“我,我没急!”宣筠说,“你别说话,我给你擦擦。”
喻秋复闭上眼,宣筠便继续给他擦脸,从眼角到鼻翼,温柔的抚过嘴唇,带着点不明意味的色彩。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喻秋垂眼,透明的眼泪游走过肌肤,逗留过唇角,顺着下巴,忽的落下,划过锁骨,直隐到看不见的地方。
毛巾走过下巴,在脖颈上擦拭,喻秋的脖颈很秀气,宣筠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喻秋站在雨里,浑身淋得湿透,仍昂着头,骄傲的像一只天鹅。
此刻他穿着米色的薄毛衣,毛衣领不高,隐约能看到锁骨。
精致而漂亮。
宣筠的毛巾慢慢滑下去。
手腕陡然被攥住,他抬眼,正好对上喻秋似笑非笑的眼神,喻秋说:“这儿也要擦?”
“不可以吗?”宣筠亲了亲他的唇角,“我叫检查下,这儿有没有被眼泪弄脏。”
喻秋顿了顿,慢慢松开了他。
宣筠勾住他的毛衣,往下拉,露出线条流畅的肩膀,锁骨显露出来,宣筠看到他锁骨下有一点痣。
他虔诚的吻在那点痣上,舌尖轻轻点了点,喻秋身子一颤,湿润的感觉让他有点羞耻,他看向宣筠,宣筠勾着嘴唇,说:“我在这儿做标志了,你是我的人了,永远都不能跟着别人跑了。”
“你只能是我的。”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火扔到了沸腾烈火中,欲望摇旗呐喊,喻秋溃不成军,臣服于宣筠的攻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