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逍脸色沉了下来。
“这么多年,我没有怎么管过你,让你跟着你父母,学了很多不三不四的东西。”关云山语带轻蔑,说得毫不客气,“我知道你现在还跟一个男的纠缠在一起,牵连不清。”
听他提到了时郁,厉逍面部僵冷,说:“你要做什么?”
关云山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冷哼一声,继续说下去:“你妈就是个耳聋心瞎的,厉远那样的货色,也亏她这么多年当个宝贝,死都不肯撒手,现如今你也这样,你瞧着他可怜,自以为是在同情他,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仁慈,在扶贫呢?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就是在利用你的可怜呢?你又知不知道,他背地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厉逍耐性尽失,声音压着火气,冷冷地说:“外祖未免也操心得太多,事多伤神,外祖还是留些精力,以免太早下去,见到外祖母,无话可以说。”
他站起身,已经不想再在这里耗费时间,他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却听身后的人说:“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只猫现在在哪里吗?”
时郁把包好的饺子冻进了冰箱,又煲了龙骨汤,自己却只吃了几个饺子,就缩进沙发里看电视,他调了几个频道,都是在放春晚,电视里满眼都是红通通的,大家喜气洋洋地说着吉祥话。
隔壁大概是来了朋友亲戚,还有好几个小孩。再好的隔音也架不住小孩的飞奔吵闹,里里外外都是热热闹闹的,毕竟是过年了。
时郁蜷在毛毯里,看着电视里不停张合的嘴唇,听着门内外此起彼伏的声音,还是有些昏昏欲睡,但是他不肯真的睡过去。
厉逍说过会早点回来,现在已经十点了,时郁觉得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其实厉逍对他许过的承诺,很多没有算数过,但是只要厉逍说,时郁就很当真。
但是直到开始倒计时,厉逍还是没有回来。
十、九、八……
时郁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声音,那些小孩在尖叫,他们太吵了,让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听不见电梯开门的声音,听不见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听不见指纹锁被打开时,那一串的电子音。
四、三、二……一。
旧年翻篇,又是新的一年。
厉逍没有回来。
时郁蜷在沙发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知道梦到什么,觉得很伤心,又觉得喘不过气。
他突然醒了,一睁开眼,眼皮底下有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对方那肉乎乎的爪子还在他胸口踩,和他对视之后,还朝他嗲嗲地喵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这傻猫记性不好,好像已经忘记了和他的恩怨,又上赶着来撒娇了。
时郁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或者是幻觉。
“你醒了。”
沙发的另一端,厉逍叠腿坐在那里,他没有看时郁,脸上看着是很平静,略微又有些冷漠的样子。
时郁清醒过来了。
厉逍说:“昨晚我开车,到那家人的家里去,把猫接了回来。”
时郁浑身僵硬。
“他们家大半夜地被我找上门,张口就要猫,还好没有觉得我是骗子,说他们不知道这猫原来是我的。”
厉逍的声音也很平和,只是有些沙哑,大概是因为开了挺久的车,没有休息的缘故,当时为了以防万一,时郁是特意找了另外一个市的领养人。
“他们还问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厉逍终于转过脸来看他,那张脸上像覆了层细碎的冰,目光则更加地冷漠,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时郁,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为什么明明是我的猫,却被你拿来送人。”
时郁哑口无言,这次他没法再装作委屈去辩解,也没法去问厉逍为什么会发现——厉逍的口吻和眼神,都让他太陌生了,他被那种目光看得慌了神。
厉逍看着他苍白下去的面色,和惊慌失措的神情,仍旧不带情绪地说:“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
他停了一口气,继而下巴绷紧,额上有青筋蹦出,他盯着时郁,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你、凭、什、么。”
不知道厉逍的话哪里刺中了时郁,他面色仍然是白,但脸上的惊慌不安却不见了,闪烁不定的目光里,渐渐竟显出一种死不认错的固执来。
他咬着牙,说:“我讨厌它。”
其实时郁不是没想过如果被厉逍发现,自己会怎么样,厉逍会不会勃然大怒,会不会又要将自己赶出去,他每每一想到,就觉得非常害怕,但是那也不能阻止他作恶,他的理智和恐惧已经被嫉妒之心给吞噬了,使他不顾一切。
他也知道自己对厉逍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连装饰品都够不上的一粒饭粒子,因为他的死皮赖脸,卑微又可怜,对方才对他施舍同情。而他竟然敢擅自大胆地把厉逍划进自己的所有物范围里,还意图排挤其他所有想要分走厉逍目光的东西,简直就是胆大妄为,痴心妄想。
所以平日那些见不得人的臆想,偏执而扭曲的痴念,被他小心翼翼地掩藏在软弱的表面之下,他在厉逍面前做足了人畜无害的样子,痴缠而不显出攻击性,他知道这样才能使对方心软,使对方放松警惕。
他给自己的心和脑子下了很多禁令,勒令自己该在合适的范围里,释放出不过分使人感到压力的情绪。但是欲`望要全凭掩藏,是很难掩藏得住的,他过份用力地伪装自己,实在已经太辛苦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情绪不再那么容易受控制,好像每天都有一颗石头往下压,脑子里那根弦每天都比昨天更紧绷,对厉逍的依赖与欲念,也每天都比昨天更深一点。但是与此同时,可能会被对方厌弃的不安和恐慌,却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甚至每天都在成倍地增长,每时每刻,连梦里都在纠缠着他困扰着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厉逍就会像当年那样,留下一个谎言和背影,头也不回地将他扔在原地。
而他的奶奶也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无家可归,无路可退,他只有厉逍了。任何可能分走厉逍注意力的,都让他害怕。
时郁咬着牙,眼里有扭曲的恨意,说:“我讨厌它总是黏着你,讨厌它可以肆无忌惮地钻到你的怀里,被你摸被你抱,而你从来不会嫌它烦。我也讨厌你和我打电话的时候,总是提到它,一回家也要先喊它的名字,你总是主动抱它亲它……”
但是越说越觉得嫉妒,这样把自己血淋淋地剖开,也只是更显得自己可怜,又生出无限的委屈,时郁眼圈发红,止不住哽咽地说:“……你总是为它生我的气,还要赶我出去。”
“所以,你因为和一只猫吃醋,就自作主张,把猫送给别人?”厉逍快要被他气笑了,“现在还反倒觉得,是我的错,害你这样做的了?”
时郁抿住嘴唇,因为厉逍的怒色,脸上显出一点不安,但嘴上心里都毫无悔意,他说:“我把它送走之后,你就对我好很多,没有再对我发过火,也没有说要赶我走了。”
“为什么一定要养猫呢,总是掉毛,味道也很重,每天喂食打扫,也都很麻烦,”时郁又靠近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抓他的袖子,“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我很乖的,你如果喜欢猫,我也可以做一只猫咪的啊……所以,不可以只喜欢我,只和我在一起吗?”
厉逍看着他,对方神情倔强不安,又流露出讨好,就是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厉逍常常觉得时郁可怜,因为他的眼泪而心软,但是原来时郁并不如他想象中无辜脆弱,他有心机,也有手段,他知道怎么样对症下药,才能令自己心软。
即便是现在,厉逍也仍然被他哭得心脏发紧,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帮他擦擦眼泪。
但手指动了动,又被他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给按住。
是药三分毒,当你发现自己对这种药物开始产生依赖,副作用远超药效的时候,就应该要及时止损了。
厉逍往后退了一步,让时郁抓了个空,时郁茫然困惑地抬起头,听见厉逍说:“这段时间以来,我觉得可能是我的一些行为,让你误会了什么。”
时郁眼睛慢慢瞪大了,非常惶惑地,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厉逍顿了顿,那一瞬间涌出来的不舍,也让他有些失声,但是停顿片刻,他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别开脸,不再看时郁的眼睛,以一种平静而冷漠的声音,说:“为了避免误会更深,我觉得我们——”
“还是分开吧。”
14.1
厉逍没有停留太长时间,说完之后,并不等时郁作出反应,就带着猫先离开了公寓。
他没有给时郁申辩挽留的机会,不管是歇斯底里,还是可怜的求饶,厉逍知道自己对时郁其实并不能无动于衷,他在时郁面前常常感到自己的动摇,然后做出一些事后感到懊悔的事情。
他在时郁身上出了很多差错,而错误应该得到纠正。他已经不愿再继续下去,也不想在时郁身上付出更多精力和思绪。
早该适可而止。
厉逍前脚走出公寓,后脚关云山身边的人就打电话来,问他要不要搬进别墅去,也是陪陪老爷子。
厉逍听了,觉得有几分费解,他自己还不到老的时候,心肠尚还十分地硬,也就不太清楚年老的人,是否真的会怕孤独到这种地步,竟连关云山那样的人都能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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