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颜晨在院子里散步。父亲出门会友,母亲泡了一杯茶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隔着低矮的院墙,能望见镇上新盖的住宅楼,三栋二十层高的楼鹤立鸡群般耸立着,越发凸显了农村的落后。
颜晨在院子里慢慢地走了一会儿,感觉胃里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便进了屋,歪在沙发上看手机。“最近和那个姑娘聊的怎么样了?”
母亲看着电视,似乎是突然想起来才这么一问的。但这一问让颜晨一惊,他早把张海燕的事抛到了脑后。
“我们,分手了。”
颜晨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陈述事实。
“什么时候的事?”
“就大年夜的时候。”
“怎么会分手的?”
分手因自己而起,但颜晨在脑中整理、剪辑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
“说我不够热情。”
母亲没有说话,视线回到了电视屏幕上,相声演员正眉飞色舞说着诙谐的段落,能听见场下满堂的哄笑声。颜晨偷眼窥探母亲的神色,心里忐忑不安。
母亲面无表情地看电视,颜晨如坐针毡地挨了片刻,便躲进了楼上的房间。
关上房门,忐忑的心才稍稍放下。颜晨特别害怕看到母亲露出阴沉的表情,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应该在退休后安详晚年,脸上应该时时露出慈爱的微笑才对,可自己的不争气让母亲难展笑颜,这让颜晨万分内疚。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任性,当时应该努力挽回和张海燕的关系,至少让母亲能过个舒心的好年。
颜晨心情低落地趴在书桌上,没想到母亲毫不预兆地推门而入,巨大的响声让颜晨吓了一跳。
“你到底想不想结婚?”
“人家家里过年热热闹闹,你看看我们家冷冷清清,很好啊?”
“你知不知道大年夜晚上你奶奶、叔叔给我开会说你没结婚都是我不好,连你爸也怪我太惯着你了......”
“我做人做的太失败了。”
母亲的话音里带着伤心的尾音,颜晨感觉自己的心灵深处坍塌了下午。
“......”
颜晨一言不发地听着母亲的责问,他不敢回头,放在桌子上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他痛苦的心情,滚烫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母亲一辈子谨言慎行,从未有半点授人口实,没想到自己迟迟不结婚会让母亲受到整个家族的责难。颜晨愤怒,却没办法替母亲找长辈们讨还公道,他什么都不能做,一动就是一错,而这错还会归咎到母亲的身上。
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行,不但能堵住长辈的悠悠之口,也能彻底卸去压在母亲身上的重担……
“要什么样的你才看得上?”
母亲颓丧地坐在床边半响后,突然哀哀地开口问道。
“……”
颜晨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感觉吸进身体里地空气沉甸甸地堵在肺部。
母亲想要一个回答,颜晨搜肠刮肚只想到“合适”二字。
合适的年纪、合适的性格脾气、女的,这些条件拼凑在一起,不过是个谁都可以的模糊概念。
只要合适,婚姻是谁都可以的吗?所谓合适又有何标准?有标准是否意味着千人一面,人人都过着合适的标准人生,那么人生的意义又在何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颜晨沉默不语让久等的母亲失望而去。
傍晚,颜晨下楼吃晚饭。以往到了饭点母亲会喊他,今天天黑透了也没人来。桌上摆着中午吃剩的半锅粥,两盘前两日吃剩的年菜。
父亲访友未归,估计要吃了晚饭才会回来了。颜晨盛了一碗粥,家里只有母亲和颜晨两人。颜晨坐下吃饭,母亲面如沉水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饭桌上的气氛格外沉闷,碗筷的碰撞声在鸦雀无声的屋子里响起,一下一下震动着耳膜。
吃完晚饭,颜晨自动自觉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母亲放下手里的碗筷,脸色依旧不好看。
“扣、扣、扣。”
门外响起敲门声,颜晨跑去开门。
“你妈在家吗?。”
隔壁的张婶站在门外,脸上笑盈盈,松弛塌陷的眼眶里一双黑眼珠闪着精光。
“晚饭吃了吗?”
母亲起身迎客。
“吃了来的,你们家阿晨长得一表人材,有没有谈女朋友了?”
“没呢。”
张婶在沙发上坐定,见母亲拿茶叶罐头准备泡茶连忙摆手道:“不用忙了,我不喝茶的。”
“那正好,我单位的同事有个女儿,二十六岁,要不要见个面?”
“我记得你家阿晨是属龙的?”
“是的。”
“那正好是龙凤配。”
“做的什么工作?”
“办公室里做文员的,双休,工作比较暇意。”
“人长的蛮高的,有一米六五的。”
“要不要去看看?”
母亲转头询问颜晨。
“……”
颜晨心里厌倦,但面上不好表露出来。
“性格脾气怎么样?”
“女孩子性格蛮内向的,不太讲话。要是那种很活络、叽叽喳喳的女孩子,还用得着爹妈操心吗?自己就能找对象了。”
“以前觉得孩子乖的好,不用去操心,现在发现乖的孩子问题最大。我儿子性格脾气像我,也是不太会讲话,一回家就关在家里。”
“现在不会讲话的人在社会上是吃不开的。”
母亲有感而发。
“阿晨啊,听阿姨一句劝,有人来介绍就去看看,看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你看看你妈,为了你的事,头发都愁白了。”
张婶下意识把身体凑近颜晨,语重心长地劝导他。
“我小姊妹家有个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就是不肯谈恋爱,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和我们不一样了,个人问题一点都不紧张的。”
颜晨低头不语,仿佛一尊沉思者的雕像。
和母亲闲话了几句家常,张婶便知趣的离开了。母亲起身送客,颜晨继续收拾餐桌上凝冻的残羹冷炙。
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哗啦地流到池子里,颜晨把手伸进泛着一层厚厚泡沫的水里。
一共才两双筷子、两只碗和一只煮粥的锅,没一会儿功夫就洗完了,颜晨将洗净的碗碟放进碗橱后走出厨房。
“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母亲的话止住了颜晨的脚步。送客归来后母亲满脸忧闷的坐在沙发上。
“该说该劝的我都说了,今天你倒是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
“你爸虽然嘴上不说,可为了给你找对象到处托朋友亲戚。我和你爸都盼着你能早点结婚,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可这是我的人生啊。”
颜晨忍不住开口。
“你现在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就是结婚。”
“要是我…..不想结婚呢?”
“那你以后就不要回来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母亲脸色剧变,激动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结婚成家是一个人应当的责任,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吗?”
“现在一个人是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什么都不用操心。要是将来老了生病住院,你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连个看你的人都没有。要是以后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电视上不是报道过孤寡老人死了尸体发臭了才被人发现的新闻吗?你也想以后这样吗?”
母亲说的激动,眼里闪现泪光。
“村上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结婚了,后面张巷的刘允,上初中和你一个班的,人家小孩都上幼儿园了,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吗?之前给你介绍的几个女孩子,人家都找到对象了,怎么你就这么难?”
“不要老是对别人挑鼻子挑眼睛的,你掂掂你自己几斤几两,都配不上你?”
“我根本不喜欢女人。”
情急之下话从口出,颜晨回过意识已悔之不及。室内一片寂然,颜晨心惊地抬眼偷望,正好与母亲难以置信的视线相触。
第11章 第十一章
年初六颜晨返城。
楼上楼下的住户们还未回来,整栋公寓静悄悄的,晚上颜晨躺在床上会有种遗世独立的恐怖感。
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颜晨起了一个大早,给自己做早餐。
客厅的窗户外传来孩童欢闹追逐的喧闹声,早春料峭的风拂动了淡蓝色的窗帘。颜晨慢条斯理地在吐司面包抹上薄薄一层黄油放进平底锅中煎至两面焦脆。
颜晨关了煤气,正弯着腰找盘子,安迪裹挟着清晨的寒气从外面回来了。
“现在才下班?”
颜晨抬头看了看壁钟,指针指在八点二十六分。
“嗯。”
安迪点点头,头也不回的疾步走进自己的卧室。
“吃东西了吗?要不要一块儿吃点再睡觉?”
“不用了,我不饿。”
安迪关上房门,寂静重新覆盖了屋子。
颜晨胃口不佳,吃了半片吐司就再也吃不下了。他起身收拾料理台,拧开水龙头,把杯碟泡进水槽里。
“我有话想跟你说。”
背后突然传来安迪的声音。安迪脚步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颜晨转身看向安迪。
“我和韩奕交往了。”
安迪右手扶着餐桌的边角,一双大眼睛无畏的注视颜晨。
“我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
“你是gay?”
短短的一个假期,好友和室友居然成了这样的关系,更让人惊讶的是安迪的性向,这个世界这么小吗?
“是的,我和你一样。”
这个世界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狭窄。颜晨祝福了安迪,他希望天下所有的有情人度能终成眷属。
朝九晚五经常加班的日常重新开始了,颜晨吧大半的心思放在工作上,他没有多少余裕去想韩奕和安迪交往的事。韩奕正沉浸在新的恋情里,颜晨回S城后还没见过他。安迪早出晚归,但大部分时间会在韩奕那里过夜,两人合租的公寓现在变成了颜晨的单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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