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累 (谢挚)

赵方意识到赵光景看见他们说话了，随后想到他透露了朱圆的行踪给徐灿，有点心虚，“没事，我路过，被他叫住，说了一会儿话。”

赵光景皱眉，看看手表，“你以后别跟他往来。”

赵方以前可能会怕得点头，现在他知道徐灿并不可怕，便说：“他人不坏，昨晚还见义勇为。”

赵光景目光奇异地看着他，“他找人打到你的手骨折，昨晚也打了你，别人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还疼着就忘了？”

“不是啊，之前我打了朱总，他才教训我，昨晚我先打了他，他才还手。”赵方辩解道。

“算了。”赵光景忽然觉得没意思，“随便你。”

“人家挺好人的。”赵方觉出他不高兴，可能因为自己夸了他情敌，酸溜溜的，故意气他。

“你怎么没回去做饭？”赵光景烦，不愿跟他在这个话题继续扯。

“我为什么要给他做饭？”赵方立刻顶嘴，但很快意识到语气过于尖锐，小声说，“我住你的，用你的，又不是他的佣人。”

“我是说你……”赵光景发现自己没跟他在一个频道，又不想跟他提朱圆的事，“算了。反正已经见过爸妈，以后你想怎样，随便你，我也忙，不能管你太多。”

赵方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见赵光景从他身旁擦过，往前走进一个饭店。

也不问问我吃过饭没有。

赵方心事重重。

下班后回到家，他看见门开着，推开门，看见客厅里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朱圆，另一个是前几日被赵光景哄走的林思源。林思源是乖巧乐天型的，捧着零食和手机看综艺节目，笑呵呵不停嘴，朱圆是骄傲霸道型的，一边在手机里问赵光景话，一边不忘瞪几眼林思源。

赵方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两个都可以明目张胆对赵光景投怀送抱，说爱说喜欢，还可以小吵小闹，撒撒娇。他就不行。

他不确定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难看，敲门说了声“我回来了”，低着头回房间。

朱圆立刻蹦起来，追在他身后，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方哥哥，别走，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你问。”赵方说。

“你咋了，有人欺负你？”朱圆扳住他的脸左瞧右瞧。

“没事。你想问什么？”赵方躲开他的手。

“外头那个人啊，他跟赵光景多久了？上次听说跟林桢传绯闻，才几天，又勾搭上一个，我从前不知他有这么风流。”朱圆跟着赵方进卧室，掩上门。

“我不太清楚阿景的事，他从来不跟我说感情上的事。”赵方放下背包，坐在床上。

“也是。你弟弟把自己收得太严实，我跟他在一起七年，他也没有事事对我坦诚，总觉得他有什么心事瞒着我。”朱圆躺在赵方身旁，“方哥哥，你这些年去哪里了，真的好奇怪，我从来没在光景口中听说过你。要不是知道光景爸妈来认你，我绝对不会相信。”

“啊，你连爸妈来过这种事都知道？”赵方惊讶地看着他，抬头环顾墙角天花板，“你监视我们？”

“没有啊，全是从徐灿那里听来的。”朱圆无辜道。

“那就是徐灿监视我们？”赵方问。

“你这颗脑袋瓜在想什么？不能说监视，比如你们去饭店吃饭，正好徐灿的人看见了，去查一查便知。”朱圆枕着手臂，看着天花板。

“哦，难怪，我今天遇见他，他都不知道你在这儿，一个人傻傻的坐在车里，在金融中心附近的街道等你出现，中午只吃可乐汉堡顶肚呢。” 赵方跟他提起徐灿。

朱圆立刻爬起来，抓住他的肩膀猛摇，“你告诉他我在这儿？”

“嗯嗯，别摇了。”赵方被他摇得头晕，“他开车走了，不是没来找你么？”

朱圆耷拉脑袋，十分苦恼的模样，“真是头犟驴，我这回伤透了他的心，他应该以后都不会再来找我。”

“挺好呀，你有喜欢的人，就别吊着他，森林那么大那么多树，他可以另外找一棵吊着，大家都高兴。”

朱圆被他逗笑，“你什么鬼比喻，害我脑袋里全是徐灿在树上挂着的画面。”

赵方也笑起来。

到了该做饭的时候，赵光景在微信里说不回来吃饭。赵方一个人做了三个人的饭菜，在诡异的气氛中吃完饭，收拾碗筷后火速溜回房间。

赵光景很晚才回，看见二楼朱圆霸占了床，林思源霸占了沙发，不禁扶额。林思源立刻丢下手机，飞快扑上去挽住赵光景的手，亲亲热热喊了一声，“哥，你这么晚才回来。”

朱圆在床上躺尸，重重的“哼”了一声。

赵光景拍拍林思源的手，让他安定，一个人走过去，“朱圆，早上我对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你怎么还在？”

朱圆一骨碌坐起来，抬头看着赵光景用很认真的语气说：“我和他，你选一个。我不信，你选他？”

赵光景也看着他，“对。”

朱圆一枕头甩他脸上，“为什么！”他的表情几乎是变得凶狠，“你和他几个星期，我和你七年，你选他？”

赵光景接住枕头，面无表情，“与时间长短无关，朱圆，我只是累了，不想谈那么闹心的爱情，他很乖，感觉很舒服，不缠我不闹我，我觉得很轻松。”

朱圆呵呵冷笑。

他从床上跳下来，鞋子都没穿，从赵光景身边跑开，眼角隐隐有幽亮的泪光，赵光景不假思索地想去抓他的手，不忍叫道：“朱圆……”

朱圆跑得很快，赤着脚，风一样消失在楼梯口。然后是大门哐当作响。

赵光景揉揉眉心，叹气，对呆在一旁的林思源说：“小源，对不起，你今晚还是得先回去，我不能陪你了，我出去找找他。”

“嗯，需要我帮忙去找吗？”

“不用，他应该走不远的。”

朱圆赤脚跑出别墅，脚被地面沙子石子磕得疼。他没跑多远，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喊：“朱圆！朱圆！是你吗？”

朱圆听出是徐灿的声音。他跑得越来越慢，疼得不想再跑，但一脸狼狈不想见人，于是在街角拐弯后，躲在一棵树后。

他抱着膝盖靠树坐着，心碎不已。在他和赵光景之间，感情总是来得如此不对等。他爱赵光景时，赵光景若即若离，最在乎的人是他。分手后，赵光景另结新欢，最伤心的人还是他。

他真的很不甘心。他为这段感情等了五年，经营了七年，足足十二年时间，他曾经最美好的青春寄放在赵光景身上，幻想余生和他白头到老。

赵光景不曾努力挽留过他和这份感情，已经足以证明，他和他的过往，并没有那么深刻地留在赵光景的生命中。

他已经把姿态放得那么低，死皮赖脸……

“草他妈的赵光景，他又欺负你了？”头顶响起徐灿气愤的声音，然后头被用力地拍打了一下，“你笨啊，就知道鬼叫，不爽去揍他啊！起来！我跟你去讨个公道。”

“讨尼玛讨。”朱圆甩掉他的手，“你以为杀人放火，你是包公再世么？”

“那你就咽得下这口气，任由那个狐狸精耀武扬威？”

“你好烦，走开。”

朱圆赶蚊子一样赶他，“你真是阴魂不散。”

徐灿眼光一黯，伤心了，语气就没那么嚣张，“我……你，才缠着你。你睡了我，不打算负责啊？”

“啊——”朱圆高声大吼发泄，发泄完跳起来抹一把脸，厉声道：“我警告你，别到处宣扬毁我名节！你喝醉酒，我把你运回家里清清白白睡一张床，一没亲你，二没看你，这就要负责，你小子古代穿越来的吗？”

徐灿被他骂得没面子，梗着脖子红着脸，“这不是睡吗？这就是睡！”

忽然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有手电筒灯光一晃一晃，然后听见赵光景叫：“朱圆？”

朱圆立刻安静不动，徐灿不想让赵光景找到朱圆，也闭上嘴。

赵光景走远了。

朱圆走出去，远远缀在赵光景身后悄无声息地走，看着前面的身影，失魂落魄。

徐灿觉得自己也是犯贱，一改暴躁脾气，沉默地跟在朱圆身后几步走。路过商店，跑进去买了一双丑萌的大码拖鞋给朱圆先穿上。

“赵光景真是奇怪，回一下头，不就能看见你了，没见过人找人这样找的，一点不灵活变通。”徐灿忍不住吐槽。当然，他没敢吐槽朱圆傻得冒泡。

前面的赵光景忽然不走了，徐灿以为他要回头，犹豫着要不要拉朱圆闪一边躲起来，却见他在一盏路灯下，慢慢蹲下去。

徐灿正要取笑他肚子疼还是便秘，冷不丁地，那人坐在地面，低头看着地上，一动不动。昏暗的橘黄色灯光落在他旁边，他则躲在阴影里。

赵光景不像是找累了找地方坐下休息，徐灿莫名觉得那场面很落寞，推了推发愣的朱圆，“他不找你了，我们去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