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齐金明没有合照,过去的游客照都是一人拍一人比姿势,留下来的都是单人照,所以这张照片显得弥足珍贵。我把这张图片设成了手机壁纸,去苏州过年的时候被林雨邨看到了,他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我的结婚照,他说啊?你和这个胖子结婚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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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农历新年将至,老规矩到苏州过年,还是在得月楼,这是齐金明第一次跟我见家人。我本来纠结于到底怎么把他介绍给辜松年,但我看他一天晃晃悠悠,自己一点都不急,我也懒得费那个心,到时候等他们两个自己尴尬吧。
我们到的那天苏州下雪,得月楼贴金敷红,灯笼高挂,我和齐金明踏着雪进去,其他客人早就到了。服务员把我们俩带到门边,我把门推开一个缝,探进身子窥视,远远看到辜松年在打麻将。他嘴里叼着只烟,烟雾都熏到眼睛了,他又顾着打牌,腾不出手来拿烟,只好偏着脑袋让烟往上升。这老男人形象帅倒是帅,可惜他赌瘾难戒,疲惫难掩,沧桑顿生。我定睛一看,丫可能刚出院,居然坐的是轮椅,拿牌的手也不大稳,估计下手术台也没多久。
辜松年感知到有人看他,转头看来,一见是我,他冲我点点头,示意进来。齐金明跟在我后头,鬼鬼祟祟地溜进门,他和辜松年对上眼的时候,辜松年明显怔了一怔,拿牌的手颤了一下。齐金明嘿嘿地笑,冲他敬了个礼,有点猥琐,像见了孙悟空的猴子猴孙。辜松年不理他,抬手打了最后一张牌——就是这局结束的倒数一张牌,我也不懂赌博,只好这么形容。这只牌一打出来,全桌叹服,纷纷给钱,然后又是稀里哗啦一阵揉牌,重新开局。辜松年从座上起来,走向一边,让另一老头代替他的位置。他走向窗边,冲我们招招手,我指着自己,意思是找我?他摇头,再指一次,齐金明很聪明地过去了,他们俩凑到窗边开始说话。窗外是苏州的天,天是灰色,低而暗哑,雪已经停了,风吹得一棵枯树不停摇。树影在他们两个脸上浮动,齐金明倚在窗玻璃上,一手插裤兜,腿交叉着,没个正形;辜松年则捏着打火机不停点火,翻来覆去。他们一直低声讲话,像在密谋大事,两人偶尔看我一眼,似乎是讲到什么和我有关,要是和我对上眼,齐金明就点一点头,微笑一下,表示没什么大事。
没人搭理我,我只好挪到角落,一个人坐下看菜谱。过不多久,林雨邨也来了,也不晓得是从哪个野鸡摄影棚赶过来,他气喘吁吁,坐下就问:“哪个是齐金明啊?”
我说:“跟我舅站在窗边那个就是。”
他往那边看,看完还咕哝一句,是苏州话,我没听明白,于是问他:“说什么呢?”
他冲我挤眉弄眼:“你压得住吗你?”
我踹他一脚:“滚!滚!”
他才不理这点威胁,乐呵呵地脱了羽绒服,拍拍脑袋上的雪粒,一下倒在沙发里,舒服得眯上眼睛。过了半晌,他猛地转身拍我:“哎,你不是说要带他去我家山庄玩的吗?走不走?”
我问:“什么时候?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他说:“择日不如撞日呀,今天吃完饭就去。我还不得帮你把把关吗?”
我笑骂:“你把个鸡|巴。”
他乐道:“是给你把鸡|巴,不能让少爷贵吊所托非人。”
我快给他气晕了。
当天那顿饭吃得很没滋味。饭桌上少了好几个老面孔,辜松年身体跟不上,也没有好好招呼,大家点点头握握手,吃完饭就散了。齐金明跟我说,那些人一看我舅身体垮了,觉得辜家会走下坡路,全都偷偷自己刨食去了,这次没来的人,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
我仔细回想,留下的全都是一直跟着我舅、在外没有人脉的,或者有点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的,这种想断也不好断。除了他们,那些自己有点手段的,巴不得趁此机会自立门户。我这么一想,很是无奈,辜家从来也没亏待过合作伙伴,可本就是利益连接在一起的关系,利益没了,关系自然就没了。
心情愁云惨雾,自然也没闲心游山玩水,我谢绝林雨邨的邀请,和齐金明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打算过两天就回杭州。酒店是个老房子改的,枕河而居,河上有运沙船来往,一会儿从桥洞里钻出来,一会儿又往桥洞里走,看得人心惶惶,总也静不下来。
晚上躺在床上,我问齐金明:“要是跟我没有这层关系,你还会帮我家做事儿吗?”
他躺在床尾,四仰八叉,几乎就要睡着,听见这话回我一句:“我帮。”我心里一暖,心想这人还是靠得住,谁承想他接道,“我帮个屁呀,我早就跑了,我出去逍遥自在去。”
我蹬他一脚:“真是喂不熟的狗。”
他叹口气:“哪儿能喂不熟呢?最多不过是要比其他的狗多喂一阵才会熟。”说完他冲我笑一下,眯着眼咧着嘴,嬉皮笑脸地朝我表忠心。我本来倚着床头想看看书,这下可好,书也看不进去了。我翻身爬向床尾,压在他身上亲嘴,手也探进他T恤里乱摸。我俩好一顿乱亲,能感到他鼻尖一直往我脸上戳,亲完之后,他微微气喘,眼睛半睁,眼里泛着水光,是憋着了。我又想压上去,他拿手推我,求饶道:“累了,少爷饶了小的吧。”
我直起身道:“那就睡吧,我去把灯关了。”
他点头,反身一扑,把脑袋埋在被窝里不起来,我看他那样子,像是打算就在床尾睡了。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齐金明是个无节无律、不循规矩的人,他可以在床尾睡觉,也可以在厕所吃饭,半夜起床,早上进窝,总不在正经时候起居,老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做|爱。他是个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人,和他在一起后,我也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我把枕头撤到床尾,既然他想这么睡,我就这么睡。我给他盖好被子,苏州的晚上很冷,一夜河风没有停歇。
凌晨时我醒了,惺忪地去拿手机,打算看看现在几点,要是还早就再睡会儿。我刚打开手机,屏幕灯光亮的一瞬间,我猛然惊醒,发现齐金明没有睡在身边。我一下翻身起床,心里怄得想哭,心想这人还是骗我,一直以来我只求他这个事,他连这一件事都做不到。
起床动作太猛,我坐在床沿,心悸得厉害,光脚踩在地板上,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失落得空无一物。
这时我听到齐金明的声音,他说:“你干嘛呢,半夜抽风啊?”我转身一看,他坐在窗沿上,脚在空中荡来荡去,手里扒了一半橘子,一边吃一边看河景。
我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我转身一看,他坐在窗沿上,脚在空中荡来荡去,手里扒了一半橘子,一边吃一边看河景。
我心里一下就踏实了,骂道:“你什么时候起的?想吓死我啊?!”
他耸耸肩:“没睡多久,四点就起了。”说到这里,他往嘴里丢进最后一瓣橘子,走过来坐到床边道:“天还没亮呢,才五点,再睡会儿吧。”
我掀开被窝钻了进去,他就坐在我旁边,我拖住他手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天还黑着,隐约有河水声,屋里很暗,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说:“昨晚你舅跟我说,有路子的人全他妈跑了,现在家里是只靠我这条线了,我得去给他把场子撑起来。我心里事多,就没睡着。”
我没接话,只抱着他的手,摸他手上凸起的筋脉,从手肘到手腕,由手背再到手指。齐金明的手大,少肉多骨,掌心挺硬,据说这样的人命也硬。我摸着他手,想到他这双漂亮的手所做之事,不由得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值感。我知道藏古界的光鲜文雅下,必然隐藏着这么一行人,土里刨食,争抢掳掠,但我多希望这些人里没有他。我想起沧浪馆的那些藏品,老老实实放在博古架上,便于随时供人把玩。还不认识齐金明的时候,我不知道那些献品来之不易,不问价值,肆意糟蹋,但凡他在我的生命中出现得早上一点,我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纨绔的样子。
思量一阵,我问:“那你是不是要回去了?去和辜小鹏他们一起。”
齐金明沉默半晌,答道:“嗯。”
我突然很是生气,他总这样先斩后奏,做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死到临头才逼我接受事实。我猛然坐起,骂道:“你非要等我我问你才说,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就是通知我呢,你到底什么意思!”
齐金明迟疑了一下,我哪儿见过他这样。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想着晚一点告诉你,你就晚一点不开心。”语罢他俯身过来,靠进我怀里亲我,大有安慰之意。他一面亲一面解释:“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认识你以后,我本来已经打算不再下地了,但现在辜小鹏和蓝田还不成熟,我不得不去管着他们……”
我捧着他脸,不停啄他,疯了一样流泪,问道:“那我呢,我还能和你一起吗?”
他竟然也哭了,攥着我双手手腕,轻声说道:“你就留在杭州,以后管沧浪馆的账,你舅舅说,他可能没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