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见此,心中不由得一紧;正打算提醒对方闪身躲避,却听容墨向自己喊了一句:“别过来!”对方这一喊,林夏便是一愣。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那巨鸟将其飞下攻击的弧度向上延伸、又飞到了高空中,而容墨却是身子绕了半个圈,扑通一声直挺挺地面朝下倒在了地上。
想到容墨始终挂在胸前的相机,林夏忽然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容墨之所以不躲、又喊住自己不让自己帮忙,为的不就是拍下那只雷鸟俯冲时的正面近照么?
真是太乱来了!林夏顿时积了满心的火气,只想就对方胆大妄为的举动好好教训对方一通。但容墨迟迟不起身,这不免让他担心。先前他以为对方身子向后转了半圈是为了主动躲避雷鸟的攻击,但现在他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那只雷鸟的攻击切切实实地落到了容墨身上和脸上,是那股巨大的冲击力让对方摔倒的。
林夏抬头看了圈四周。月光明朗,但视线可及之处再看不见那只来袭的巨鸟,可见它的飞速快到了何种匪夷所思的程度。但另一方面,林夏也可以断定,短时间内它不会再度飞回来,便趁着这机会飞快地蹲下,去打算唤起容墨。
林夏惊讶地发觉,这时候他竟然有点害怕;他怕容墨就像先前那男孩讲述中那样被抓瞎了眼睛甚至受了更严重的伤害。深吸一口气,林夏准备将容墨的身子翻过来。
“它飞走了吧?”容墨竟自己先一步翻身坐了起来,向四周张望。林夏顾不得说话,只是迅速伸手将容墨的脸扳向自己,见对方脸上除了沾了些尘土并无伤痕,才终于将心放下:“你趴着不动干什么?我以为你被它重伤了。”
“让你为我担心了,不好意思。”容墨轻声笑起来,迅速地站起:“我扑的那一下太狠,得缓缓。这次我肯定我拍下它了,可惜它的爪子划花了我的相机,这可不便宜呢。”
林夏压抑着心中近乎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沉声说道:“你没事就已经足够了,别要求太多。”你没事,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第十九章
虽然容墨没有因为他的大胆而受伤,但二人都知道,他们的危机并没有过去;那只雷鸟显然是盯上了他们,而这附近很空旷,数十米开外路边倒是有防沙绿化用的树林,但那些树沿路生长、分布稀疏,虽然能够用来躲避,却不能很好地保证他们的安全。
“没时间寻找隐蔽处了,先去那片树林里躲躲。”林夏借着月光看见那巨大的黑影再度快速飞来,便将容墨推进了一旁的树林:“它又回来了,快!”
虽然二人都有过不同程度的历险,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危机感重重;毕竟,从前他们对付过的东西都不会飞,更别提飞得这么快了。幸而他们出行前将大多数东西卸下留在了旅馆,此时包内除了必备证件、棒球棍和相机之外并无他物,这样一来负重不大、不会造成逃跑的障碍;另外,那绿化带还是对追击的巨鸟造成了一定阻挡,以至于它暂时没有再度俯冲下来袭击二人。
不知跑了多久,紧随脚步的雷鸣之声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但二人都不敢大意,仍旧保持原速向前跑去,生怕那只被奉为高明猎手的巨鸟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再度来袭。此刻,他们只想赶紧回到小镇上。只要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就安全了。
容墨在一棵树下猛地停住了脚步,扶着树干急促地喘息。他并非不想快些逃跑,但他实在太累了。先前他和林夏也经历了不少惊险的事情,但那都是在较为狭窄的空间,他需要完成的工作多是靠的灵巧性;如今到了考验速度和体力的时候,他的劣势就完全体现出来了。
“怎么了?快……点……”林夏回头大声催促,却不知为何声音愈发降低。容墨有些疑惑,于是抬头看向对方;只见林夏的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就像看见了极可怕的事物。
“从那棵树下离开,”林夏吼道:“马上!”
“怎么了?”容墨不解其意,但他很快就懂得了对方的意思。无意间看向自己扶在树上的手,忽然发现那上面全都是血;而这血液,竟然是来自上面!血是从上方源源不断流下来的!
这一眼可是将容墨骇得不轻,连忙跳开,同时向上面看去。只见高处的粗壮枝桠间有一具无头尸体,那血就是从撕扯得惨不忍睹的脖子横断面流下来的,显然是刚死不久。由于树下昏暗,容墨一时辨认不出来那是马是驴;他只知道,在今晚以前,他从未见过能捉起这么大个动物并把它扔到树上的鸟类。
“今天我算是长见识了。”容墨甩了甩手上沾的血,忽然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情,那让他脸都白了几分。
这棵树上放有那只巨鸟的食物,那么也就成了它的临时地盘;任何野兽或是猛禽,都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地盘被入侵的。
当颈后有劲风袭来时,容墨差一点就回头看去,但他却生生忍住,改为迅速蹲下。如果等他回头看清了身后的光景,那么再想躲闪就十分不易了——这是他在林夏身边耳濡目染学来的道理。
此刻容墨从林夏那里学到的经验起了作用。就在他蹲下的同时,容墨感觉到面前粗壮的树干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几乎能够听到内里木质结构断裂的声音。容墨知道,那只朝他扑来的凶猛巨鸟撞到了树上。
这一下撞得可真够严重的,但为了我能够活命,也只好让你倒一点霉。容墨心中暗道,正打算趁此机会逃跑,却见林夏持着棒球棍向他这边来。“你这是干什……天啊!”林夏走到他身边,忽然抬手举棍、向那正鼓动着翅膀的大鸟身躯上猛力重击,一次、两次,直到它不再动弹。
容墨捂着嘴看向对方:“林夏,你把它打死了。”
“我没有。”林夏摇了摇头,蹲下了身子,用手去按压那鸟的身体:“我只是让它断了一边的翅膀,不然我们会一直被它追逐,直至累死或被它杀死。也许我们能找到救兵,但遇到危机时不能总想着去依靠别人。”
摔到地上的巨鸟仍在锲而不舍地扑着它完好的那只翅膀,但林夏力气够大,也能够压制它一些时间。“它飞不了,如果你想照相,那么请便。这可比先前安全得多。”
“谢谢。”容墨举起相机拍了几张,正打算低身下去看看这只鸟,却突然爆发出一声哀嚎:“我靠!这下我们死定了!”
“怎么?”林夏不解。容墨手指颤抖地指向地上这只巨大的雷鸟:“你看它的头顶,刚才袭击修女的、追着我们的雷鸟头顶有白毛来着,这只雷鸟可是全身漆黑的!难道它刚才去了理发店一趟,把头顶那一撮白毛染成黑的了吗!”
林夏不语。他想起了之前雷声的声源所在:他听音辨位的本事很好,方才却无法判断那只雷鸟的具体位置。他本以为雷鸟也懂得迂回战术,但现在却想到,声音忽左忽右、忽近忽远甚至四面八方——他们恐怕遇上了好几只。兴许那些巨鸟因为猎物的分配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停下了,但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看来你还不够害怕,这时候还能耍嘴皮子。”林夏不再管那只鸟,起身迈出一大步,到了容墨面前:“你知道该怎么做。”容墨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人终究是不能与空中的捕猎者比速度;这一点,容墨很清楚。如果仅仅是一只雷鸟在追赶他们,就算速度再快却也需要顾忌树木,如此,攻击角度就很有限,他们边跑边打还有很大可能脱离危险。但一群体型巨大的猛禽,完全可以从四面八方攻击他们;想用奔跑的方式甩掉这些鸟?做梦!
不能跑,那就只有以树木为掩护打退它们。虽然“被围攻”与“被追赶”都是极度危险的处境,但至少前者让他们有足够的体力去回击,而不是疲于奔命之后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分食。将棒球棍握在手中,容墨看着愈发临近的数只巨鸟,在雷鸣声中喊道:“我得先声明,我从来没和会飞的东西战斗过!”
“学我就够了。”抛下这句话,林夏猛地奔出几步,迎着。天知道那只鸟摊平翅膀时看起来有三个人那么大、躯干比起寻常大型鸟类也大得多,却因为这一击而一滞,而后扇着翅膀再度回到了空中。
容墨吃惊的同时也不禁担忧:这一击既然威力巨大,那引起的反作用力自然也十分可观,他怕林夏因为消减不了这反作用力而摔倒。可林夏并未去“消减,”而是去“利用”;他借着这冲击向后一跃到了树下,而后竟迅速攀上了树,以粗枝作为支撑飞起一脚、让试图落在这棵树上的一只巨鸟偏离开来。
这速度和爆发力简直逆天!
容墨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对方强大的能力,但这么震惊却是第一次;因为,他忽然发现,林夏一直都在迁就自己。他看向林夏的目光变得复杂,有敬佩、有愧疚。他本以为自己在迅速成长为能够与对方并肩作战的人物,但到头来,还是在拖对方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