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归鹤演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场戏,手心其实也有点冒汗,捏了把沈棠的腰:“沈老师,你怎么让‘东哥’放他一马?”
沈棠:“我匿名报警了,再过几分钟钱松就会被拘走,东哥再能耐,也不敢和警察正面刚吧。”
季归鹤:“……”
还真是放他一马了。
拿到了一份视频,沈棠顺便报告给了徐临和江眠。
江眠他舅舅刚升迁到A市当副局,又能提供便利,季归鹤提供的资料上交的同时,盛洵和徐临让盯着钱志文的近十个人相互配合,偷摸进钱志文屋里,将电脑手机偷走,又搜到几个U盘,全部带了出来,破解了密码,检查钱志文的所有上网记录。
钱志文一直被盯着,要传视频也只能通过网络,盛洵提供的人是这方面的专家,仔细检查了一遍,万幸这老东西也怕惹毛沈棠,大家鱼死网破,没把视频乱传,也没给钱卉一份。
删光清理了所有视频和图片,几个人又配合着将东西一一放回去。
深夜三点,棚户区的屋子被敲响。
钱志文虽然过得落魄,但富贵惯了,即使进了次牢,也不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睡前吃了份外卖,刚好给了盯梢的人机会,里面加了点料,他睡得沉,被破门而入叫醒时,还没反应过来。
江眠的远程支援皮笑肉不笑,亮出手铐:“又见面了,钱先生。有人举报你涉嫌非法集资、职务侵占、敲诈勒索、强奸幼童,证据摆在警局里,这是逮捕令。”
“跟我们走一趟吧。”
钱志文霍然瞪大了眼,注意到靠在门边的修长身影,五官蓦地扭曲狰狞起来,扭头去看身边——电脑和手机还在。
但看沈棠这样有恃无恐的样子,里面的东西……
他心里一沉。
沈棠静静地看着钱志文,这个多年前夜夜缠梦的恐怖身影佝偻着身子,负隅顽抗地挣扎咒骂着。他勾了勾唇角,奇异地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怕了。
不是想让身边的人不要担心的逞强。
他真的不一点也不怕了。
背对着光线,他浅色的眸子倒映了一屋的黑暗逼仄,却出奇的清澈明亮,熠熠生辉,季归鹤侧过头,握住他的手。
两手交握,暖意传递过来,沈棠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不会醒来的美梦。
直到身后传来徐临诧异的声音:“岁岁……季归鹤?”
作者有话要说: 徐临:当场抓获!
第六十八章
“你们在干什么?”
徐临不可置信地盯着门边靠得紧密、紧握着手的两人。
这个姿态亲密得过了头, 越了线, 不该在朋友间存在。
声音不大, 却恍若惊天一道霹雳雷,沈棠颤了颤,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梦里最害怕的场面出现了。
一瞬间, 沈棠脑中闪过无数纷乱的念头, 他从前总拿季归鹤和徐临比,不断衡量孰轻孰重……可季归鹤告诉他,感情不是物品,不可以放在天平上称, 那对谁都不公平。
季归鹤坦荡地将他带到家人面前,他却隐瞒着徐临, 这也不公平。
在这段感情里,季归鹤的付出远远比他多, 维护着他, 体贴纵容着他, 迁就爱护, 耐心温柔。
他不想让季归鹤再受委屈。
纷乱的念头有了方向,逐渐归一。沈棠突然就镇定下来,握紧了季归鹤想要松开的手。
他不需要季归鹤这个时候的退让与体贴。
季归鹤察觉到沈棠的动作,拧眉道:“岁岁, 你可以不……”
沈棠摇摇头,平静地转过身,和季归鹤一起走到徐临面前。
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牵着季归鹤的手,走到亲如生父的徐临面前,直面着他的目光,道:“临妈,季归鹤是……我的爱人。”
徐临的大脑一白。
那点隐约的猜测成了真,他一时竟不知做什么反应好。
已经凌晨三点,夜深如墨,淅淅沥沥的寒雨渗骨,冷风照面。
盛洵稳稳地撑着伞,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赶在徐临爆发前,搂住他的肩膀,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别给人看热闹了。”
钱志文被押走后,办事的警员已经偷偷觑来好几道目光了。
棚户区隔音差,要是再招几个人来看热闹,明天的头版头条就该是季归鹤和沈棠公开出柜了。
徐临的呼吸颤抖,听到这句话,理智回笼,目光冷冽下来,剜过沈棠和季归鹤交握的手:“沈棠,跟我走。”
沈棠不肯放手,有些难过:“临妈……”
“我说跟我走!”徐临低吼了一声,眼眶微红。
他年轻时走的路太难了,这么多年来,用冷硬的外壳包裹住自己,心里头唯一的那点念想与柔软,都给了沈棠。
当年在沈棠最无助时他牵住了他的手,可何尝又不是他人生最昏暗时,沈棠走进了他的生命。
他得以转移注意力,倾灌所有心血,为的不是培养个风风光光的大明星,即使沈棠没有大红大紫,他也不会放弃他。
他爱着这个孩子,舍不得让心尖尖上的小孩儿再经历一遍自己的痛苦,再受一点伤害。明星表面上光鲜亮丽,可承受的诋毁辱骂也比常人多了无数,恋爱本就不由自己做主,纵是异性恋人也遮遮掩掩,何况同性恋人。
他一直害怕沈棠受自己的影响,拼命撇清和盛洵的关系。
可是沈棠怎么就选了季归鹤。
他怎么也走上了这条路。
别人的指指点点、侮辱责骂,比刀锋还锐利,他懂不懂?
沈棠的眼眶也红了,他想说点什么,面对着那道陌生的冷漠目光,却说不出口。季归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看向徐临:“徐叔,这里不方便说话,换个地方说吧。”
徐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顾风雨,走过去将沈棠一把拉过来,咬着牙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将他推进车里,闷闷地喘着气,扔给他一块毛巾擦湿了的头发。
半个小时后,四人坐在了附近最近的一家茶馆里。
大半夜的,老板被吵醒赶来开门也没发脾气,笑眯眯地冲盛洵问好,亲自泡了两壶茶,看气氛不对,很有眼色地离开。
沈棠和徐临坐在一块儿,盛洵摸摸鼻子,只好和季归鹤坐一起。
气氛凝滞了片刻,徐临看着季归鹤,冷冷道:“我不是恩怨不分的人,今晚季少爷帮了我们大忙,改天我会亲自登门道谢。”
季归鹤静静道:“徐叔不用客气,我该做的。”
徐临额角的青筋一跳,呼吸有些沉重:“这种话不要再说,岁岁高攀不起你们季家。”
“我家里人都知道岁岁。”季归鹤望着徐临的眼睛,“他们见过面了,我的家人都很喜欢岁岁。”
徐临怔了怔,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那场漫长的噩梦。
盛洵的父亲不动声色,和蔼待他,表面上并未阻止他们在一起,暗地里却动了手脚,将他和盛洵折磨得近乎陌路。
深久的恐惧之后,是更为炽烈的愤怒。徐临寒声道:“我不管你的家人喜不喜欢。”他转过头,嗓音沙哑冷硬,今晚第二次直呼沈棠的大名,“沈棠,和他分手。”
沈棠被那目光刺得痛苦,迎着三人的注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徐临心火大盛:“沈棠,你不是小孩了!懂不懂得什么叫利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像我,不要学我……”
声音由高转低,咬着牙,却说不出了。盛洵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叹了口气。
沈棠阖了阖眼,腾地站起,退后几步,冲着徐临跪了下去。
他的嘴唇颤抖,咬字却很清晰,一字一句说得决绝:“对不起,我不该骗您。”
徐临对他失望了。
他垂下头:“我不想和季归鹤分手。”
季归鹤也站出来,却将沈棠拉了起来,护在怀里:“徐叔,岁岁懂得分辨是非,您该给他一点自由了。”
徐临冷漠地看他一眼:“我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盛洵拍了拍他的肩,又叹了口气:“小临,多少年了,孩子都大了,你怎么还是这副孩子脾气。”
徐临拍开他的手,直直盯着沈棠:“你还听我的话吗?”
沈棠点了点头,没等他开口,先截断了话头:“临妈,我喜欢季归鹤。”
“我想和他在一起,不想分开。”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忤逆,徐临勃然大怒,腾地上前两步,高高举起了手。
沈棠推开想挡到他面前的季归鹤,凛然无惧地迎上去。
两人互相维护的动作反而更刺激了徐临,他红着眼瞪着沈棠,毫不迟疑地“啪”的一巴掌扇下去,声音脆响。
含怒的一耳光没有丝毫留情,沈棠被打得偏过头,白皙的脸上浮上红红的掌印,好似雪地里印了红泥印,却一声未吭。
他转回头,含泪看着徐临,抬手摸了摸热辣疼痛的脸颊,小声道:“你以前都不打我的。”
徐临的嘴唇动了动,茫然地看了看自己还有些震痛的手心。
他怎么会舍得打这个孩子?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宠溺爱护了十几年的小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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