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似乎是渴醒了,周明凯终于起来了,连掀被子的动作都有些吃力,下床的时候找拖鞋都找了好半天。
周明凯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茶几旁,拿着水壶倒了一杯水,快到了嘴边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没拿稳,连同杯子都掉到了地上。周明凯没有去捡,而是又拿了一个杯子,倒水的时候的发现水壶里已经没有水了。
周明凯苦笑了一下,嘴唇干得不像话,拿了被子去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水,似乎已经不着急喝了,而是慢慢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很远的地方民育的教学楼,轻轻喝了一口水。
“我梦到你了,许家阳。”
周明凯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带着病态的撕裂般的沙哑,有些含糊不清。
“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从柳城到帝都……那些该好好爱你的岁月,我怎么就不喜欢你呢?”
周明凯仿佛在问自己:“周明凯啊周明凯,你怎么可以不爱许家阳?”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爱许家阳啊?”
周明凯问了,却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其实这是我至死都想要追问的问题,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从柳城到帝都,青春张扬的许家阳,成熟阴鸷的许家阳,那么那么好的许家阳啊,周明凯怎么就不爱呢?
可是为什么一切无法挽回了,却又说爱了?
周明凯喝完了一杯水,有些魔怔地说:“怎么办,我……很想再见见你。”
阳光在周明凯的周围镀了一层暖色,我就这么站在他的身后,想要抱着他的背脊不想放,想要把头埋在他的后背,想要离他再近一点。这是爱了周明凯那么多年的一个后遗症吧,只要看见他便想要亲近。
爱的本身是很美好的,所有残忍的,是爱而不得本身。
周明凯在傍晚的时候出了酒店,路过前台的时候,前台小姑娘见他脸色不好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他客气地拒绝了。
周明凯去了老时光吃了一顿饭,一个人点了几个素菜,配了一碗米饭便开始不急不慢地吃。
店里这个时候没有其他人,老王便拉了张凳子来坐在周明凯旁边的桌子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后来考上的是什么学校来着?”
“帝都大学的计算机专业。”
“小家阳呢?”
周明凯怔了怔,“您不知道吗?他没有高考。”
老王不以为意哈哈一笑,“他那个成绩考也考不出来什么的,你可以回去和他说,我不怕他知道我说他坏话。他知道,我就这脾气。”
周明凯没有说话,我看到他已经吃不下去了。
“都有出息啊,你们这些孩子。”老王感叹完了又说了一句,“记得,下次回来把小家阳叫上一起,给他说,我这儿还有变态辣小火锅!”
我一时之间心里一阵苦涩,很不是滋味,低头一看,我的手又开始消失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恢复。竟有些想哭的冲动。
周明凯有些匆忙地买了单就出去了,后面老王还在说下次叫我一起回来。周明凯没有说实话,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一个好字。
终究是欺人易,欺己难。
周明凯回从民育这边出来,在公交车站处站了一会儿。这个位置我有些印象,高中那会儿传闻有变态出没,林雪让班上男生负责送女生回家。周明凯负责送的人就是王朝晴,可他倒好,每天就把人送到这儿,给人家打个车。过年的压岁钱估计全贴给了人家做车费了。
周明凯抬步向前,那是以前我们一起回家的方向。两边的街道都很宽,种上了樟树,树叶和树干上都积了不少的雪。
周明凯在我的前面走了一段很长的脚印,路边的积雪在阳光下融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到了那个我们以前分开了无数次的十字街口,周明凯却朝着以前我家的方向走去,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段熟悉的路,我竟然有些心慌。近乡情怯,近家更加会情怯。
周明凯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我在这个位置印象最深的就是李经年说,这个小区销售时候打的标语,是住在云端的人。如今想来其实很是讽刺,住在云端的人,总有从云端跌落的一天。
比如我,跌落了好些年。
第77章 原来有你是场梦2
从小区一路进去,饶了一会儿,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以前我家的楼下。大概过去了这么多年,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块空地曾经陨落的生命了。也许偶尔还会有人提起,大概只是叹息一声罢了。
我跟着周明凯进了电梯,他按了23楼。
电梯的门在23楼打开了,周明凯大步走了出去,我迟疑了几秒之后也跟了出去,站在走道里,便看见了我家的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许远山的名字和一串我没有见过的电话号码。
我知道许远山因为工作的原因很少回柳城,我从来没有回来过。如果不是我死后魂归故里,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许远山会在家门上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比较他还算是一个名人吧。
那些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的事情,死了之后知道了其实也没有任何意义。
周明凯站了一会儿,正好隔壁家的人出来倒垃圾,也是我不认识的,是一个中年的女人,见周明凯衣冠堂堂模样又清秀地站在门口,便挺下了脚步。
“是许家阳吗?”
这是第二个把周明凯当成我的人了。
那个女人接着说:“你是许家阳吗?我隔壁刚搬来没几年的,许先生每年都会回来几次,和我们左邻右舍的都交代了,见了年轻的男人回来就问问,看见是不是他儿子回家了。”
周明凯实话实说,“不好意思,你认错了,我不是许家阳,我是他恋人。”
“你是他……恋人?”女人脸上掩不住的吃惊,这些年人们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高了许多,但是很少有人对性向那么不在意。
我也很吃惊,没想过周明凯会这么说。我们其实已经不是恋人了,在我死之前,周明凯和我提了不下十次分手,最后一次我终于同意了。
“年轻人,你能来这儿,说明许家阳也想家了。”女人把垃圾袋放地上,大有要和
周明凯多聊一会儿的意思,“你啊,回去劝劝他,父子哪儿有什么隔夜仇,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呢?你是不知道,许先生每次回来都要楼上楼下都挨家问有没有人看到他家儿子回来过。”
周明凯扶了扶眼镜,眉目低垂,“许家阳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那个女人不解地问。
“因为,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周明凯说,“我只是回来替他看看,许先生自己也知道了,他儿子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女人听不懂,什么叫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周明凯走近了门,撕下了上面的纸条,揉成一团握在掌心,说:“这个也没有必要了。”
那个女人见自己不好多说什么了,提起自己的垃圾袋,往电梯里走。
许远山这一生用了所有的力气去追求爱情与自由,亲情成了他的绊脚石,为了一个林清逸他可以手撕任何人,只是在很多年以后他想要找回儿子,却不知道他的儿子和时光一样,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周明凯站了一会儿,也进了电梯。我靠着电梯的墙的时候,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离开柳城的时候的场景,狼狈不堪都不足以形容了吧,一颗心碎得稀巴烂。
我后来把自己那颗碎得稀巴烂的心一点一点重新粘好缝好,双手捧着送到了周明凯的面前,却再一次被他狠狠扔在了地上,那些原本的伤口便就这么化了脓,再也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万念俱灰只是过来人创造的一个词,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其中酸楚与绝望。
周明凯从电梯里出来便昏倒了,是那个女人倒了垃圾回来正好又遇上,见他昏倒了之后便打电话叫了120。
看到周明凯没有预兆地昏倒,我着急地在一边手忙脚乱,想要扶住他,却只能看着他从我的身体里直直倒下去。身后的周明凯昏迷不醒,而我却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大半消失不见了。
周明凯再次醒来已经在柳城的人民医院了。
高烧快40度了,也难怪他撑不下去了,挂了三瓶生理盐水才见他醒过来。那个女人替他垫付了医药费,一直在医院等他醒来。
“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呢?”那个女人说。
“谢谢,”周明凯说。
我还想着刚才的事情,我的意识似乎已经开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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