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我不自觉地关注着关砚一家。网络的发展让这一切变得越来越容易,不夸张地说,我是看着谷羽长大的。
我幻想过无数次与关砚一家中任何一个人的相逢,但打死也想不到,我和谷羽会这样遇到。
我看到他,感受和幻想中全然不同——除了觉得他与我知道的、想象的一模一样,仿佛见了个熟人之外,暂时再品不出其他情绪和味道来。
[1]“前任后来的感情婚姻,都是冥婚”,这个段子来自《奇葩说》第五季傅首尔发言,不是我原创。
第二章 碳烤生蚝
除了炸酱面,我还煎了几条海鱼,淋上酸甜的番茄酱汁,一并让郑家宝端出去。
午后时间,店里吃饭的人很少,我用不着继续忙,但也不想出去见谷羽。或者说,并非不想见到他,只是对“居然就这样见到了活生生的谷羽”这件事,有点反应不过来,本能想躲一躲。
我点了根烟,蹲在后院撸猫。
我们家四家店,都叫“郑好吃饭店”。这个名字的断句很随意,可以是“郑好吃 饭店”,也可以是“郑好吃饭 店”。
这份随意,随了郑智明的风格。
在郑智明全权负责饭店经营期间,四家店都是粗放管理。我大学上了一年之后,不想念了,琢磨着早日帮帮他。就自己联系了蓝带学院,去墨尔本校区学餐饮管理,拎了个对口的学位回来,然后仗着所谓“专业”,拿他的店搞经营改革。
现在,四家店里,三家都用我制定的经营管理模式在工作,只有大排档这家,我没动。至今保持着郑智明喜欢的那种,老式大排档的气氛和味道。
而且,大排档后面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所以,它是“郑好吃饭店”的总店,也是我们的家。
我一边撸着猫,一边想到“家”这个词。这些年,我其实很少去想这个词,因为觉得它对我意义不大。
一个人年幼的记忆和印象都是根深蒂固难以磨灭的,所以非要我为这个词找一个对应情景,那就是关砚、裴鄢雅和我在一个房子里的样子。可挑选了这个情景,难免让我在面对郑智明的时候,感到愧疚和抱歉。
既然想要的早已不可得,多想也只是给自己增添自责,那不如不去想了。
但是此刻,这个词在我脑中瞬间反应出来的情景,忽然变了。
变成了关砚、谷羽和谷羽他妈。变成了八岁那年,裴鄢雅毅然带我离开那个大院时,我瑟缩在行李箱后面看到他们三人的样子。
小孩子的视角,看的是小孩子。
我一眼看到的,是谷羽。
关砚的说法没有错,谷羽看上去活泼灵动、乖巧可人,正是那种任何大人都会喜欢的小孩子。我记得,我还暗暗拿他跟自己比较了一下,然后沮丧得不得了——光是比好看这一点,他就强过我。
我还听说,他是个跳舞的天才。那年我们都八岁,他已经上过好几次大舞台跳小天鹅了。反观我自己,要不是裴鄢雅逼迫,我连劈叉都劈不开。
我只想爬树,只想攒啤酒瓶换钱买糖人,只想偷偷去河边捞鱼。
“煦儿。”郑智明从家里出来,看到我,喊了一声。
用的是海宝镇方言,听起来怪肉麻的。他这都是跟着裴鄢雅以前的习惯叫,但裴鄢雅是用北京话,“儿”很轻,听起来反而是一种略显粗糙随意的亲昵,不肉麻。
我以前听不惯用海宝话喊我“煦儿”,后来慢慢当恶趣味适应了。
我对他回应了一个含糊的音节,吸了一口烟。他好像也没什么事,就过来在我身边随便拉了条木材,坐下了。我们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起在院子里偷闲。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我:“再给你开家店,怎么样?”
“给我?”我有点惊讶,弄不清楚他这话的含义,朝他看过去问,“开什么店?”
他对我咧嘴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两条缝:“你是北京人,又会做北京菜,不要浪费手艺嘛。”
我说:“没那闲功夫管啊,我要做这边的菜,还做粤菜馆的。”
他说:“那班徒弟们都能自己做了,你可以放手的。”
我听了,捏一捏猫脖子,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总觉得他的用心,并不是“不要浪费手艺”。但我凭空也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突然提这个想法。
一个品牌,四家饭店,在弹丸大小的海宝镇是极限了。不是不能再多开,而是要比以前更慎重考虑了。小地方和大城市不一样,你做生意也好,做人也好,不能太出挑。妄想把小地方的蛋糕都端在自己怀里,会做不下去的。
这种规则和道理,他比我清楚,他本也不是贪心不足的人。所以,这个意见听在我耳朵里,总觉得逻辑有问题。
“煦哥煦哥!”郑家宝又从前面跑进来了。
我心蓦地一提,下意识在面上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粗声粗气地问:“干嘛?”
郑家宝有点怕我严肃要生气的样子,站在后厨门口,远远说:“那个,天仙客人找你。”
“找我干嘛?”我料到了,手里放了猫。
郑家宝一脸“我怎么知道”的委屈,立在门口等我。
唉,既然做了服务呀,那还是服务至上吧。我起身往外面走去,靠近餐厅,便无端端地感到一阵紧张。
听到我出来,谷羽回过头,对我笑起来,说了句:“面真的好吃!有一种让我感觉很怀念的味道……”
我也对他笑笑:“那就好。”
“但鱼我吃不完了,你陪我吃吧!反正你不忙——我问过你大徒弟了。”
……我瞪了郑家宝一眼,他立刻缩到柜台里去了。
对谷羽,我维持一副厨师对客人应有的态度,在他隔壁桌子选了个有点远的位置坐下。并故意吸了一口烟,显出我坐得远是因为不想客人吸二手烟的想法。
我说:“人体每天是需要一定营养射入的,你不能给自己制造恐惧,抗拒吃饭。其实,偶尔吃得饱饱的,人会很满足,变得更漂亮。”
我说完这句话,谷羽突然停下了进食。他头还半低着,抬起眼皮,目光从面碗上方望过来,神情有点古怪。
“怎么了?”我难道说错话了?
他摇摇头,说没事,然后继续吃。
他怕胖,吃东西严格遵循所谓的细嚼慢咽,一碗炸酱面从我让郑家宝送出来到现在,已经快十分钟了,他只吃了大约三分之一。鱼吃了半条。
他一边吃,还不时看我。我起先有点莫名的心虚,他的目光朝我瞟了几次,我才发现,原来他在看我手上的烟。
见那根烟终于只剩下一点点了,他再次说:“你过来吧,我真的吃不完这些鱼,不要浪费了。”
我犹豫。到烟屁股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过去陪他吃。
他看我坐过去就开心,冲我抬了抬眉毛:“我叫谷羽,是休假来旅游的,接下来可能会在这边住很长时间,以后经常要来吃饭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也自报家门。但我有点别扭,没接,只说:“好啊,欢迎。”
“哎!”他抬起头,喝了一声,瞪着我,“你这个人,是不懂还是故意啊?”
早些时候,我已经感受到他容易相信别人,付出亲密感。但他竟然可以这么直率、不假思考地表现喜怒哀乐,我还是暗中十分吃惊。
好吧。我回答:“我叫郑子煦。”
“哪个煦?”
“春风和煦的煦。”
“我是羽毛的羽。”
我知道。
傍晚时分,晚饭的点,我们这条街外面突然开来一辆全黑的保姆车,令人纷纷侧目。
海宝这种地方,早年靠着海上走私挣了钱的人不少。但土豪们都喜欢买大奔,爱炫富的买加长款轿车,但保姆车,印象中还没见人开过。何况,还是这么大一辆,实在稀奇。
我今天负责做大火炒的菜品,用着大排档门外的露天厨灶,正看到那辆车开过来。
它一过来,我就知道是谷羽。毕竟,在场的人里,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他在他的世界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是个赫赫有名的舞者,主要跳古典舞,高兴起来也会带着其他舞种登台。什么台都有,剧院舞台,电视舞台,网络综艺舞台……并不算一般意义上的明星,但的确是个公众人物,只不过得关注舞蹈圈的人,才会注意罢了。
车最后停在我们离我们饭店两家远的民宿前,郑家宝正好从后厨跑出来送菜,看到了,惊呼一声:“那辆车,是去我家吗?”
我淡淡地说:“可能吧。”
“哇,谁啊!明星吗?!”他上完菜,就跑到门口伸长脖子看,要不是现在店里忙,他肯定就跑回家里去了。
靠近海滩的房子,基本是两样营生。一种是我们家这样,开饭店。另一种是郑家宝家里那种,装修成民宿,一般只需要他妈黄婶一个人操劳就行了。
不一会儿,那车的门就开了,上面先下来两个人,一个拎着行李箱,一个背着包。下来之后,还习惯性地守在门边。然后,谷羽下来了。
郑家宝又惊呼:“是那个天仙客人!” 喊完一声停顿一下,又喊第二声,“他要住我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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