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精灵的缝纫机 (豹纹骆驼)

　　正感伤着，李杰回来了，带了换洗的衣服和一条大红碎花的内裤。郑永昶拎着内裤，在脏和土之间纠结良久，最后还是捏着鼻子换上了红裤衩。按照套路，应该是李杰红着脸塞给自己一卷内裤然后说“你没有换的，要不先凑合穿我的吧”云云，怎么都不按照剧本来啊！
　　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有些凉，郑永昶脱掉外衣抱着被子在床上冰敷脚踝。外套上面全是泥土，李杰和老板借了洗衣机，甩干之后挂在窗口。
　　“你又是来调研的？”一切收拾完毕，李杰躺在床上问郑永昶。
　　郑永昶心想调什么研天天调研，老子是来找你的，然后“嗯”了一声。
　　“你明天别乱走了，先在房间里休息。有什么事后天开车去，村里的车能借你用对吧？”李杰说。
　　“我明天不出门，你陪我做个访谈吧，我想深入了解一下村子的情况。”郑永昶说。
　　“不行，我明天没时间，”李杰说，“我要带秀秀上山玩儿。”
　　“……秀秀，是刚才那个姑娘，她……”该不会是我想的那种情况吧？
　　“对，她叫朱文秀，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相亲对象……相亲……对象……郑永昶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飘到了西伯利亚。
　　第二天早上，李杰帮郑永昶收拾好衣服，准备了水和食物。本来还想给他找点东西解闷，却想起朱文秀说不能太惯着他，于是准备就这样打发了郑永昶出门。
　　郑永昶不干了。
　　“小杰，我脚疼。”
　　李杰看了看郑永昶的脚踝，没肿，给他喷了点药。“没事，很快就会好了，这种情况应该也不是很疼，你忍忍吧。”李杰说。
　　“你走了我要是饿了怎么办啊？”、
　　“这边有吃的，我和老板说好中午给你送饭了。”
　　“我要是渴了怎么办啊？”
　　“这有水。”
　　“我要是喝多了水想上厕所怎么办啊？”
　　“厕所这么近，你过去上不就行了。”
　　“那我上厕所的时候摔了怎么办啊？”
　　“就上个厕所你还想摔？”
　　“那可不一定，一只手扶着，一只手提裤子，金鸡独立，很容易就摔了。”
　　就在李杰被郑永昶纠缠的时候，朱文秀已经自己过来了。朱文秀推开门，直接端着大房架势走了进来。
　　“郑哥今天怎么样？好点没，如果不行的话叫小杰送你去医院拍个片。”朱文秀露出主人般的微笑，对郑永昶说：“没吃呢吧，我买了早饭，多吃点，别客气！”
　　李杰这边也瞬间进入角色：“我正要去接你，怎么就过来了，你吃了吗？”
　　“没吃呢，一起。”朱文秀说完就开始拆包装和筷子，以豪爽的架势吃了五个包子、两个茶蛋一碗粥，还不忘了时不时让一下食不知味的郑永昶。
　　“小杰和我今天要出去走走，郑大哥你脚好了吗，要不要一起？”朱文秀问。
　　“还没，我在屋里休息，你们去吧。”郑永昶强笑。
　　“要不这样，老板刚才对我说这边农家乐可以钓鱼摘菜摘果子，不如我们今天就留在这里玩，你们看行吗？”
　　“不用了，怎么好意思让你们迁就我？”郑永昶心想留下来让我吃你们俩的狗粮吗？
　　“怎么是迁就呢，上山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想去摘果子。”
　　“这样真可以吗？”李杰有点歉疚，朱文秀也是农村人，好不容易出来玩两天，现在却要花钱钓鱼摘菜，明显是为了迁就自己。
　　“当然可以了。”朱文秀笑着说。
　　朱文秀表演了一会，就拎着竹篮去摘果子了。李杰怕郑永昶无聊，扶他去水池边钓鱼。农家乐养的都是鱼精，普通人是钓不上来的。两个人尬钓半晌，相对无言。
　　郑永昶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真的决定找女孩子结婚了？”
　　“嗯，”李杰说，“女孩子不好吗？”
　　“你喜欢的话……当然好，”郑永昶盯着鱼竿说，“怎么突然想结婚了。”
　　“没突然，这两年一直在相亲。不想一直一个人过，想组建一个家庭，女生顾家、安稳。”李杰低声说。
　　“那……没找到合适的吗？”过了半晌，郑永昶问。
　　“没有，是我条件不好，”李杰道，“好不容易昨天相到一个合适的，又被你给搅合了。”
　　“你喜欢她？”郑永昶问。
　　“我和她的情况正好合适，她是第一个愿意包容我的家庭、学历和工作的人，她本人很上进，教会我许多东西，同时又能尊重我的生活态度。”李杰笑着收回鱼竿，看见鱼饵掉了，又捏了一个，“正巧她也需要早些结婚好摆脱家里，她想找一个支持她考大学的男朋友。”
　　“只是因为合适吗？”郑永昶问。
　　“那因为什么？”李杰甩出鱼竿，“爱情么？”
　　郑永昶沉默了，因为爱情吗？你可以选择继续和我在一起因为我还爱你，我想和你重新开始，这句话怎么听都很苍白。
　　从前的那段感情一直是自己的主导，喜欢就追了，觉得没意思就甩了。交往那几年，李杰都对自己千依百顺，反观自己似乎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的想法。
　　仔细想想，这段感情对于李杰来说其实是受伤的。自己是他的初恋，又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性向。从相识到相恋四年的时间，占据了他最真诚和敏感的少年时代。当时说分手就分手，走的潇洒，没想过他在分手后低落了多久，又用多久的时间下定决心同女生交往生活。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自己又突然出现，打扰人家的生活、搅乱人家相亲，还觉得对方是在闹脾气，像从前那样哄一哄就好了。

　　☆、第八章 当白月光变成大米粒儿

　　李杰不知道郑永昶复杂的心理活动，也不知道万年自信的郑某人在刚刚的短短一段时间，已经完成了自我怀疑、自我分析、自我检讨的全过程。
　　朱文秀采摘归来，提了满满两篮子成果，有苹果、草莓，还有一筐水灵灵的小白菜。
　　“一条都没钓上来吗？”朱文秀高兴地展示着自己的成果，“看我的效率！你们再没有收获就要赶不上中午饭了！”
　　“叫老板来帮忙钓捞一条吧。”郑永昶说。
　　“行，你在这等我，”李杰接过朱文秀手中的篮子，“咱们先把菜拿到后厨去。”
　　“聊得怎么样了？”朱文秀问。
　　“没说什么。”
　　“你今天早上进入状态不错啊，我还担心你不愿意和我演戏呢。”朱文秀说，“他什么反应？”
　　“有点不开心，”李杰说，“你的办法其实很好，不然他一直嬉皮笑脸的，我真的弄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我看他对你还是挺在乎的，你要是决定了这次就好好把握。”朱文秀说：“你回去陪他吧，我洗水果给你们吃。”
　　李杰点点头：“真是不好意思，你大老远来一趟，却陪着我扯这种事。”
　　“没什么，不过看你今天的表现，还是不要想着找女朋友了。”朱文秀说。
　　“都是我不好，我……”
　　“不是，碰见这种情况，作为你的好朋友理所应当找个凉快的地方自己呆着，但也只能做朋友了。”朱文秀说：“女孩子不会爱上你的。”
　　回到水池边，看见郑永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等自己，李杰觉得挺有意思的，心里想要是这人真瘸了也挺好。
　　看见李杰一个人回来，郑永昶问：“怎么只有你自己，不是叫老板钓鱼吗？”
　　“我问了老板，他同意我自己下去捞。”李杰脱掉鞋袜将裤腿挽到膝盖以上，直接跳进了水池里。
　　“哎，你……这水多凉啊！”郑永昶吓了一跳，“快上来！”
　　“别动，等我抓鱼给你吃！”李杰撸起袖子，伺机向鱼儿扑过去。
　　郑永昶本能地想拉他上来，却碍于腿脚不便，只能在岸上干瞪眼。
　　对于李杰来说，抓鱼明显比钓鱼容易得多，即使这样，也不可避免地溅了一身水。
　　“来，接住！”李杰双手捧着鱼，作势要扔给郑永昶。
　　郑永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接，却发现李杰只是虚晃。
　　“你可接不住，”李杰向岸边走，示意郑永昶走近接鱼，“这回给你。”
　　郑永昶双手接住活鱼，鱼身湿滑，在他手中不住挣扎，很有力量。郑永昶一个没拿稳，鲤鱼打挺翻身跳水，撒欢儿地游走了。
　　“你是不是傻，不会用桶接住吗？”李杰叫道。
　　“那你别松手啊！”郑永昶说。
　　两个人都笑了，李杰站在水里掐着腰笑，郑永昶蹲在岸上笑，单腿蹲，特别技术。
　　笑过了之后，李杰只能认命地再去抓鱼，最后把衣服弄得湿的不能再湿了。
　　“把智商捡起来，过来拿桶接着。”李杰说：“这条鱼比之前的大。”
　　郑永昶拎着红色塑料桶，把李杰拽上岸，让他脱掉外套，披上自己的。
　　“别这么夸张啊，也就袖子湿了。”李杰挥手表示不用，想要站起来。郑永昶直接前扑，用外套把李杰包起来，抱住了他。
　　突然的肢体接触，让李杰的身子酥了一下，好在大脑还能运转：“你不用这样，我真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