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旗 (维维维贤)

　　五十米外是一间间教室，有的教室里正在上课，隐隐传来老师的授课声，有的教室门敞开着，空无一人。
　　一百米外是一排排四季常青的香樟树，树冠广展，枝叶繁茂。
　　两百米外是东田径场，热闹而喧嚣。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林凌眼里只剩下沈原。
　　林凌不知道沈原的手腕是怎么从他手里挣开的，等他反应过来时，沈原已经把左手摁在了他左肩上，看着他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凌觉得沈原的每个字都像巨石，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急促地点了点头。
　　“林凌，我不是学生会，你想退就退。”沈原不自觉地加重了他左手上的力度。
　　“我没有，我...”听着沈原低沉的声音，林凌想反驳，但开口后又不知道怎么说，急得眼角都微微泛红。
　　沈原松开摁住他肩膀的手，手指轻触他眼角，轻声说：“别哭。”
　　林凌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闻言拂开沈原的手，低着头小声说：“我没有。”
　　沈原看林凌的眼神很深，用有些压抑的声音说：“林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的，我不怕，只要有你，我就敢。”林凌抬头有些急促地说，眼神执拗。
　　林凌懂沈原话里的含义，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沈原的父亲，但那又怎样，这条路再难走也比擦肩而过好。
　　他们也曾辗转反侧，也曾退避三舍，但没有用的，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注定要在一起。
　　林凌话音刚落手腕就猛地被沈原握住，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被沈原牵着往前走。
　　302教室的后门虚掩着，教室里空无一人。
　　沈原推开后门随手把资料丢在最后一排桌上，松开握住林凌的手，转身看着他。
　　林凌有些惊讶地看向沈原，沈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强势的，不容反抗的。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后门没有完全打开，这一退就碰到门把手，门被他完全关上了。
　　“咔哒”一声仿佛一个开关。
　　沈原走过去看着靠在门上的林凌说：“林凌，我给过你机会的，现在你走不了了。”
　　林凌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唇上一阵温热。
　　他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要冲出血管。
　　短短几秒，林凌脸红成一片，连脖子也泛着淡淡的粉。
　　沈原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撬开他的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沈原的吻跟温和沾不上半点关系，林凌哪经历过这些，被吻的晕头转向，腿都软了，整个人陷在沈原怀里。
　　等林凌回过神来后一把推开了沈原，红着脸指着沈原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沈原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通红的脸颊，轻声说：“对不起。”
　　林凌长这么大，第一被别人欺负得哑口无言，就算是喜欢的人也不可以，他憋着一口气，快步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伸手推开窗户，现在他迫切需要降降温。
　　微凉的风吹了进来，窗户外面是一片枫树林，如今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看着窗外的景象，林凌才想起自己在哪，果然抬头就看到教室前面的监控，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原，说：“你到底知不知这是哪里？”
　　“302的监控坏了。”沈原拿着那叠资料在他旁边坐下，揉了揉他的头说，“博弈论的教室就在隔壁，你要是想上课可以过去。”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上课！”林凌不爽地朝沈原说道。
　　“让我看看。”沈原抬头看他，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林凌觉得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有上升的嫌疑，匆匆将头转向窗外。
　　沈原等林凌平静下来后，把那叠资料放在他面前，说：“林凌，关于科创，这是我和刘主任整理的资料，你们带回去看看。”
　　“通过了？”林凌转过头来看向沈原，虽然知道百分之百能立项，但真正尘埃落定时也忍不住高兴，毕竟耗费了他和陈昭昭一周的心血。
　　“院里通过了，这周送到校里复核，你们暂时别公开，等正式文件下来。”沈原答道。
　　“那你这么急着给我干嘛？”林凌随手翻阅那叠资料，有院里往届科创团队调研的成果，也有关于P2P的一些资料，翻着翻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不会是校会要开除我，你怕我没事做吧？”
　　沈原闻言侧过来看他，只看到林凌毫不在意的侧脸，随口问道：“你想留吗？”
　　“无所谓，之前加也是因为好玩，现在趁机退了也好，早点断了孙部长要我继位的念想，毕竟我也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人。”林凌头也没抬地说。
　　林凌现在倒是对校级组织毫无兴趣了，他知道只要回答“想”，沈原就不会让他退，但何必呢，宋伊伊这件事总得有人来背锅，他也不愿意让学生会的其他人觉得有钱有势就能为所欲为。
　　“你倒是自信，改天自己写一份退会申请。”沈原说完站起来把林凌那一侧的窗户关上。
　　教室里太阳照不进来，沈原担心林凌坐在窗边吹感冒了。
　　“放过我吧，要我写东西还不如直接开除我，高考作文就是我的绝笔。”林凌一听到写东西就头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转念一想，今时不同往日啊，转过来看着沈原，扬声道，“你帮我写。”
　　“我为什么要帮你写？”沈原笑着说道。
　　沈原随意侧坐着，把一只手搭在林凌座位的后背上。
　　“你不是我...”林凌声音由高转低，到最后噤了声，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男朋友三个字，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不再看沈原。
　　“我是你什么？”沈原依旧笑着，不依不饶地问。
　　林凌觉得自己快被沈原平静而又缠绵的目光给烧死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沈原是这样的！
　　番外·过年（一）
　　林凌从小都在外公外婆家过年，距离D市两个小时的车程，今年他上高三，学校不辞幸苦地换了三个地方给他们补课，一直补到年二十八，再加上小学和初中同学聚会，林爸林妈不得以等他等到年三十才动身回老家。
　　“要不是你，我跟你爸早就回去了。”林妈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看新做的美甲，一边埋怨林凌。
　　林凌躺在后排玩手机，不耐烦地答道：“你怎么不去问问纪检委为什么不落实我写的举报信，要不是因为补课我早就回乡村建设社会主义了。”
　　“就你那成绩补补课怎么了？教育局要查你们学校你爸第一个不服，等会回去要你哥替你补补课，你怎么就没继承秦家的高智商呢，幸好你以后还能靠脸吃饭。”林妈说到后面忍不住叹了口气。
　　“妈，说得好像你继承了一样。”林凌不爽地说道。
　　“你们消停会吧，等会我给开河里去了。”林爸出来打圆场。
　　母子二人默契地朝对方翻了个白眼，鸣金收兵。
　　林爸的话倒是让林凌想起了他第一次离开老家去D市的场景。
　　那时候他才六岁，从来没有离开过老家，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去镇上，连县里都没去过，看到稍显陌生的父母，他缩在他哥怀里不出声，紧紧地箍着他哥的腰，死活不肯走。
　　林凌是个早产儿，从小又挑食，几乎比同龄的孩子瘦上一圈，小小的，瘦瘦弱弱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那个时候外公外婆、林爸林妈轮番上阵，把D市夸成人间仙境，甚至承诺买所有的玩具、做各种好吃的、去电视里说的游乐场玩，但林凌不为所动，那个时候他还小，要他跟一年只见过一两次的父母走，他本能地排斥。
　　他拖着他哥跑到二楼他俩的房间里，再把门锁上，以为这样就不用离开。
　　那还是零六年，秦林两家经营着入不敷出的小作坊，生活其实紧巴巴的，但房子就是他们那里的面子，两兄妹凑钱把老家破旧的平层重建，建了个两层楼的房子，要是放以前还没有锁。
　　林爸林妈在外面敲门，说再不开门就去拿钥匙。
　　林凌听了吓坏了，整个人缩在床头柜旁边哭。
　　“哥哥...我不走...”林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抬头扯秦钦的袖子。
　　站在他旁边的秦钦一直沉默着。
　　秦钦那个时候十岁，从林爸林妈过来开始，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林凌扑过来，他就抱着，林凌扯着他来二楼，他就跟着。
　　他像一个提线木偶，被林凌拉扯着。
　　外公外婆要秦钦劝劝弟弟，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人。
　　秦钦蹲下来用手帕帮林凌擦眼泪。
　　秦钦一直很懂事，奶奶说弟弟身体不好，做哥哥的要照顾好弟弟，他就会把最好的都给林凌，哪怕带着手帕被同学嘲笑他也会一直带着，因为林凌总是会跌倒会哭。
　　“哥哥...我不走...我要你跟你一起...”林凌红着眼睛看秦钦。
　　“林凌乖，你先回去，哥哥过几天就来了。”秦钦把手帕收起，把林凌拉起来抱在怀里，轻声说。
　　“真的吗?”林凌开心地抬头，声音因哭过而有些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