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将醒 (迟小爷)

　　“抱歉。”哥哥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铐，神情浮现出无奈。
　　“哄不好了，谁叫你让我茶不思饭不想，那么担心。”
　　以哥哥对青年的了解，既然青年都开始开玩笑了，那就证明青年已经不生气了。
　　哥哥并不习惯让别人替自己担惊受怕，尤其那个人还是为数不多在生活中屡次帮助他的人，这样他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
　　“这样吧，等我回来，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芒果甜漾。”
　　“不许反悔。”
　　“嗯，绝对不……”
　　手机从身后被抽走，哥哥转过身，对上了弟弟黑沉沉的脸。
　　“我还没说完。”
　　“我只同意你和奶茶店的员工讲话，并没有让你和那个傻逼通话。”
　　“这是我的手机。”
　　“我没收了。”弟弟说罢，将哥哥的手机装回口袋。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能。”
　　弟弟沉着脸，往房门外走去。
　　哥哥：“……”
　　哥哥不是看不出弟弟生气了，可该生气的人，难道不是被他软禁的自己吗？对于弟弟先发制人的做法，哥哥压根拿不准弟弟的心思。
　　不过他也从未拿准过弟弟的想法，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
　　不一会，楼下响起“砰砰”揍沙包的声音。
　　哥哥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糖稀绵软，甜度适中，肉质酥嫩，入口即化，若是把自己的手艺放到它面前，都不够看的。如果不是练习过多次才做出这种效果，只能说弟弟是天赋异禀了。
　　沙包的闷响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哥哥把饭吃完，靠在床头开始看书。
　　弟弟虽然过分，但至少还有点人性，譬如弟弟不知从哪得知他正在读一个外国小说，于是弟弟便买来了十多个不同的译本及三家出版社的原文供他阅读，让他解解闷。
　　过了好久，弟弟才带着一身洗澡过后的水气回到房间，依然是沉着一张脸，哥哥看了弟弟一眼，继续看书。
　　最后，先沉不住气的还是弟弟。
　　“那个男人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也是教我英语的老师。”
　　“还有呢？”
　　哥哥放下书：“你希望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弟弟一时语塞。
　　“他为什么喊你哥？”
　　“因为我比他大。”
　　弟弟苦笑：“你对他可比对我要好多了。”
　　“他对我，也比你对我好多了。”
　　听到哥哥这样说，弟弟突然哑口无言，一句抱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啊，也不看看自己当初是个什么德性。
　　他知道，自己在哥哥面前早就完全失信了。
　　“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哥哥摆摆手，“没这个必要了。”
　　“有的，哥，有必要的。”
　　弟弟蹲下身，跪在哥哥腿边，仰头看着哥哥：“我想弥补以前犯下的错误，但我需要机会。”
　　哥哥垂眸看着弟弟，弟弟的脸上除了悔意，便是诚恳，实在看不出什么作伪的痕迹，哥哥几乎开始相信，弟弟的确是在为当年的所作所为愧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做事情难免不够成熟，所以你不必背负着什么内疚，我以后不会怪你，无论你还是你的父母，我都不怪了，我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听着哥哥为自己找的借口，弟弟不禁悲从中来，他不想听见任何关于自己的借口，他只希望哥哥能责骂他，控诉他，然后向他索要当年在他身上浪费掉的爱。
　　“可是我爱你啊。”弟弟不知道该怎样将心声全盘吐露，他只能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这是弟弟第二次向哥哥表白，哥哥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可能你不信，但我是真的爱你，就像你曾经爱我那样。”
　　不知是否有意，他加重了“爱我”两个字的音调。
　　“爱？”哥哥抬起手腕，手铐发出“哗啦”一声，“是这样吗？”
　　“……”
　　以前那个对他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哥哥，恐怕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哥哥话里总是冷不丁带着刀子，把他前行的路堵的死死的，而他想要接近哥哥，唯有踏着刀锋前行。
　　看着弟弟黯然神伤的表情，哥哥心中有一丝异样，他叹道：“你根本不是同性恋，你还有过女朋友，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而且还是我这样……一无是处的男人。”
　　他其实想说弟弟不过是习惯和占有欲在作祟，就像舅舅那日所说，弟弟不过是个需要他鞍前马后的“巨婴”，但他最后没有这样说，弟弟哀伤的样子让他打消了念头，
　　听到哥哥这样贬低自己，弟弟心中泛起苦涩，这不就是他以前用来侮辱哥哥的话吗？现在由哥哥说出来，他只觉得羞愧难当。
　　他摇头道：“不，你怎么会是一无是处的人？不仅不是，你还比全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弟弟焦躁地抓了抓头发：“至于同性恋，我没法确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因为我只爱你一个人，也只爱过你一个人！”
　　空气在弟弟急切地表白后急速安静了下来，两个人一上一下，对视许久。
　　“那校花呢？当年你亲口对我说，你想要娶她，还要给她最好的生活，如果不是真心爱着的姑娘，又怎么会许下这样的诺言呢？”
　　“我并没有喜欢过她，我当年只是害怕……”
　　他敢发誓，他从未对除哥哥以外的人心动过，至于校花……校花是个好女孩，是自己当年的幼稚和胆怯，迫使自己利用了校花，也伤害了哥哥。
　　“害怕什么？害怕变成像我一样恶心的同性恋吗？”
　　“哥，求你了，你别再这样说了。”
　　弟弟低下头，哥哥明明是在贬低自己，可弟弟却整个人都快无地自容了。
　　看着向来风光无限的弟弟这么卑微，哥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良久，他举起手腕：“可以把这个取掉吗？我想去浴室洗个澡。”
　　哥哥的语气竟是许久不见的温和，他甚至喊了弟弟的名字。
　　“我不会跑的，而且你在这里，我也跑不掉。”
　　弟弟心跳猛然加快，他犹豫了一会，转身出了房门，再回来的时候，他带着钥匙。
　　被锁了四天的哥哥终于重获自由，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站起身，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但这只是错觉，因为他本质上还是没有得到自由。
　　“浴室就在右边尽头，衣服先穿我的吧。”
　　“嗯。”
　　哥哥接过弟弟手上的浴袍和浴巾，往门外走去，然而，弟弟却一路跟到了浴室门口。
　　哥哥进浴室的时候，弟弟还想跟着进去，哥哥停下脚步。
　　“洗澡也要看着吗？”
　　经哥哥提醒，弟弟才发现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浴室了。
　　他退了出去：“浴缸的水温已经调好了，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关上浴室门，哥哥放好浴缸的水，迫不及待地躺了进去。温热的水流环绕全身，哥哥长舒一口气，疲惫和倦意也在这一刻袭来……
　　哥哥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过来的。
　　“哥，都一个多小时了，你还没洗完吗？”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听到弟弟说要进来，哥哥猛地站起身，结果浴缸太滑，他又跌了回去，掀起了一大片水花声，顺带着把架子上的沐浴液也一并带了下来。
　　“哥，你怎么了！”
　　弟弟听到响声后，赶忙冲了进来，看到的是呆坐在浴缸里，不着寸缕的哥哥。
　　弟弟喉咙陡然一紧：“哥……”
　　“出去！”
　　等哥哥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用浴袍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个房子哥哥呆了四天，却还没有看过其它地方。他像参观一样地在二楼转了一圈，弟弟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这个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大学毕业的时候。”
　　哥哥点点头，对于这个答案，他并没有感到惊讶。
　　有多少人刚毕业连房子都租不起，弟弟却可以买下一个两层的公寓，虽然不是什么豪宅，但也十分了不起了。
　　哥哥从来没有质疑过弟弟的能力，弟弟是一只高飞的鸟，即便最开始被缚住了翅膀，也终会展翅。但令他想不明白的是，弟弟明明都已经在蓝天翱翔了，天高海阔，有无数风景在等他，为什么还要半路返回到他这个小破庙里面。
　　七年前，弟弟对他的厌恶太深，以至于他怎么都没法相信弟弟是因为爱他。
　　“这个是你的房间么？”哥哥推了一下门，发现锁住了。
　　“嗯。”弟弟并没有要替哥哥打开门的意思。
　　哥哥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下到一楼。
　　一楼主要是一个很大的会客厅，整个房子都走的是简约风格，色调单一，这很符合弟弟的性格。
　　走到大门前，哥哥看到了门上的密码锁，难怪弟弟这么轻易地就给他解开了手铐，原来他的确无处可逃。
　　哥哥在门前站了许久。
　　“哥，你现在肯定很困惑，但你只需要知道，我在保护你，我是绝不可能再伤害你的，当初的我，早已经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