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时整个房间就被起床号喊醒来,蔚橙下床时看见柯稚言的脸有些白,她也没在意,以为是这小孩晚上蹬被子冻的。
军训快到末尾时下了一场雪,头天晚上天空发红,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地下就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宿舍楼前的主路上已经被人铲出了长长一条路,再往两边看,人际稀罕无一处脚印,雪没过了枯黄的草根,覆没了昨晚巡逻战士留下的痕迹。
队里边有来自南方的队友,雪对她们好像天生就是自然馈赠的猫薄荷,这会儿没教练看着,好动的已经穿着厚厚的棉衣跑去路边完好的雪地里打了个滚儿。
温度是有点低了,柯稚言抄手站在路边,时不时的北风一吹过来就让她打了个激灵,王璎拉拢了孙钰晴两人打雪仗玩,没几秒就拖了更多人下水。
柯稚言一直站在路边没动,视线一扫就看见某个高高瘦瘦活蹦乱跳的身影,穿着赞助商刚送过来的羽绒服,左闪躲过飞来的雪球,顺手把自己手里的扔出去,砸中了人就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砸不中就狼狈地逃跑,生怕对方围过来。
就像是从夏季的英国乡下初入漫长冬天的纳尼亚的女孩,无忧无虑没什么烦恼地被家人和兄长姐姐一路呵护长大,看见雪的第一映像是晶莹无暇,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在雪地里滚一圈。
而不是想到漫长冬季所带来的寒冷和死亡,以及白雪皑皑下所掩埋着的黑暗不堪。
当心点啊,夏娃的女儿们,白女巫的爪牙无处不在。【注1】
一个阴影忽然破空而来。
“嗷!”柯稚言捂着肚子,衣服上还残留着雪粒。
蔚橙在不远处大叫:“稚言你又发什么呆呢快来帮我啊,璎姐要篡位了!”
柯稚言呆了半天,看看脚下滑落的雪,又看不远处雪地上滚成一团的队友们。
所以自己现在又成了爱德蒙是吗?
Chapter.48
军训只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还没到半个月,来军训的队员们就又重新回了国家队,用孙钰晴的话来说:跑骚呢?
跑骚的不包括柯稚言,她在军训前一天就买了机票,第二天结束后直飞希斯罗机场,王璎不明所以地咂嘴:“这小鬼又让钟导给开后门了?”
蔚橙尽责地解释:“她训到一半就打报告上去了,反正之后是年假,她比我们提前两三天而已,一年到头在国外跑,回个家也不容易,教练当然放人。”
孙钰晴:“这是什么资本主义后门。”
蔚橙笑着左勾肩右搭背把她们两个往前推着走,“你俩啊,放假都堵不住你俩的嘴,不说这个了,你们放假是直接回家还是出去玩?”
孙钰晴盯着她:“你的意思是?”
王璎:“走之前先撸串?”
蔚橙哈哈笑,“走走走,叫上陈奂黄子耀。”
有蔚橙在的国家队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她出身东北,在终年冰封的长白山下长大,冰天雪地也冻不住她岩浆一般滚烫的心,就好像她不论何时何地,血都是热的,怎么冻也冻不住。
柯稚言在国内喜气洋洋的年味中独自一人登上飞机,往来的都是国内一家趁年假出国旅游,或是英国本国人回国回家,放眼整个机场,好像就她一人不伦不类。拿着中国籍,亲人都在英国,现在也能算是中国人了,可她却是在英国长大,连母语都不是中文。
中国人讲求归属感,一个人不求大富大贵、荣耀加身,却求落叶归根、重回故里。仔细算算,她的家乡在伦敦,故里也在伦敦,可偏偏伦敦对于她来说都都尽是些想逃开的地方,唯一跟她没什么瓜葛的国内却是她一直心心念着的,想一直留下的地方。
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蔚橙而已。
国内国外对她来说没什么不同,中国人看中国以外的都是国外,英国人看英国以外的也都是国外,柯稚言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人,国内国外好像都没有她立足的地方。
她脾气又差,也不会说话,还有一大堆子莫名其妙的心理疾病,其实也没有人能容得下她,蔚橙总有一天会结婚的,到时候她又会变成一个人。
飞机起了又降,手机关了又开。
柯律言发来短信说:我在机场接你,乔安娜在诊所等你。
柯稚言提着行李在海关口看消息,眼中迷茫又无辜。
连柯律言也容不下她,她果然是个怪胎。
柯律言还是开着她那辆招风又张扬的红色捷豹,一看车主就是不好惹的女人。放在往常柯稚言还会开口嘲讽几句,今天却没了兴趣。
两个人一路默默无言,到了诊所门口,柯律言才问:“要我陪你吗?”
柯稚言下意识拒绝,柯律言看不清表情,也听不清语气,她点下头:“我去喝杯咖啡,结束后来接你。”
乔安娜已将茶水泡好,一杯伯爵茶,一杯白开水,一进门先给她一个热切的拥抱,不似英国人,倒像是美国人。
柯稚言无措地拍拍乔安娜的肩,“hey,我还好,你别太担心。”
乔安娜松开她,随即问:“半年之内两次主动来我这里,你的这种状态叫做还好?”
柯稚言张嘴半天,解释的话到嘴边又绕了个弯,带着狡黠道:“我以为你问的是我失恋的事。”
乔安娜欲询问的动作顿住,她是唯一一个明确知道柯稚言心意的人,作为对方的心理医生,关于这段暗恋自然而然地也被她划入进观测范围内。
乔安娜记得半年前柯稚言来这里时,还坚定地跟她说自己有分寸,绝对不会放弃,怎么现在却突然变成了失恋?再结合柯稚言最近的反常来看,乔安娜心里恍然,大抵是柯稚言自己话还没问出口,就决定默默无闻地先退出这段也许连暗恋对象本人都未察觉到的感情。
“怎么,我能知道原因吗?”
“唔……”柯稚言自己走去茶几上端了水来喝,喝一口转过身来说话,杯子还端在手里,“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不是被甩,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这不像是柯稚言的性格,乔安娜想,柯稚言这么霸道的性格,就算是十一岁后有所改观,也绝对不可能会随随便便放弃掉一件已经被她标记为私人物品的东西。
那么就是出了什么事?这件事对柯稚言而言非常严重,以至于她不得不放弃。
乔安娜问:“是你不喜欢了?”
柯稚言把杯子放回到茶几上,一杯水已经被她喝掉了大半。她在紧张,乔安娜想,接下来的流程在这几年里,对方已经非常熟悉了,那么就是接下来要说的事?
柯稚言笑了笑,“怎么可能,当然喜欢的。”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来,说完这句话后就没了反应,不再说话,也不再有动作,她就站在原地,好像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没有命令就在原地待机。
乔安娜往前走了两步,慢慢靠近柯稚言,“那么,你想告诉我原因吗?”
乔安娜现在看清楚了,柯稚言的头微低着,眼睛阖上了,她在发抖。
“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我放过她了。”
柯律言在商业街中的咖啡店中落脚,这里离街角的诊所只有几分钟脚程,重要的是这是几公里内唯一一家有美式咖啡的店。
柯律言点了单后先给自家爸妈发去平安短信,想了想后又追加一则:晚上我跟稚言在外面吃。
几个小时后乔安娜在线上说已经结束,柯律言快步走到街角处,柯稚言被乔安娜揽在怀里,眼角有点红。
她们两个还在说话,柯律言止住脚步,不近不远地看着。乔安娜在安抚对方,柯稚言少见地居然乖乖点头,不时还抹一下眼角。
死小孩,今天居然哭了。柯律言皱眉,心底一直以来紧绷着的一根弦随着柯稚言抹泪的动作而“嗡”地震一下。
乔安娜余光看见对面的身影,低头拍拍柯稚言的肩,“你姐姐来了。”
柯稚言朝后看,眼角已经红透了,泪眼朦胧地对上柯律言担心的视线,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冲着对方挽起了唇角。
柯律言恍惚间听见一声清脆的童声叫她姐姐,童声的主人还是个幼稚的小鬼,头发被妈咪剪成了狗啃式,刘海乱七八糟的,吃过饭后拎着新买的球拍站在她书桌前,还没有变声,声音也奶声奶气,“姐姐,你陪我去球馆吗?”
那是柯律言少有犯懒的时候,平时她都会陪着妹妹一起去球馆,接着自己去附近的书店里看书,可那天她偏偏来了生理期,整个人都处于暴躁状态,忙着赶作业,当然也就懒得顾及妹妹。
再次见到这个头发乱七八糟、身子刚过书桌高的小孩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见面地点不在家、也不在球馆,是在医院里。
医生说这小孩再晚送来一点,就会由缺氧引发脑补供氧不足亦或是直接脑死亡。她浑身上下也有很多小伤口,都是用小刀子划的,不致命也没危险,伤口最大的那处是右手腕骨,原来已经好的差不多的伤口被人为地重新划开。
柯律言在病房外看着里边由于药物作用而陷入沉睡的妹妹,第二天早上,一夜未睡的她得到了一个刚苏醒的睡美人的笑,她唯一的妹妹坐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天真无邪地对她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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