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为何那样 (佐润)

　　服务员收了菜单，两人相对而坐。
　　路景觉得自己算是个挺开朗的人，可一到跟沈彦相处，率先打破安静的总是沈彦。
　　他手中握着半杯热茶，说道：“小路这一周总往医院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路景连忙摆手，“学校离医院也不远，我这都是……都是顺便嘛。”
　　“噢……”沈彦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回答。
　　路景有些紧张，他想着自己现在这样也挺明显的，沈彦不会要直接拒绝自己吧？
　　也不对啊，他要是讨厌自己怎么会答应和自己一起吃饭呢？
　　那难道是！他要摊牌了？要答应自己了？
　　哇这么快的吗！
　　不行不行，自己还没正式跟沈彦剖白过呢，在一起一定要有仪式感！这种事一定要非常郑重才行！
　　可如果……如果是沈彦先朝自己表示好感呢？自己应该直接答应还是稍微克制一下？没想到沈医生也是这么直接而迅速的人！
　　路景的脑内小剧场2.0开始生动地演绎起来。
　　沈彦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你的感冒好了吗？”
　　路景迅速从小剧场男主角里回到现实：“好了好了！没啥事儿了！”说完还证明般的将脖子伸了伸。
　　“噢，那我看看。”沈彦说。
　　然后微微起身，伸出手，隔着一张桌子给路景做起了淋巴结触诊。
　　路景：“……”
　　你们医生都这么直接的吗！？
　　路景好像一直都很温暖。沈彦用干燥的手指触碰到他下颌的时候想。
　　周一他来到自己诊室时，感冒好像确实有些严重，声音都与上周不同，可看上去心情好得很，还用一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对自己说：“沈医生，我是不是会得淋巴瘤啊？”
　　那画面，怎么说，还挺喜感的。
　　不过专注表情管理的沈彦依然以四平八稳的声音说：“请小路老师不要浪费我院宝贵的医疗资源。”
　　还有周二，自己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又看到在科室走廊溜达的路景。
　　他看到自己时有些惊喜，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沈医生好！真巧啊，每次来都碰到你在值班。”
　　沈彦朝他点点头，刚想说话，又被繁忙的工作打断。
　　路景拒绝了去沈彦办公室坐着等他的提议，于是他在科室走廊上足足转了二十圈，见自己实在帮不上忙，又不想打扰沈彦，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直到几小时后，沈彦终于暂时停下来时，蒋佩有点好奇地问道：“欸沈医生，之前那个在走廊里不停转悠的人是谁啊？”
　　沈彦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愉悦：“哦……药代吧。”
　　周三的食堂，在路景说完那句“听说你们医院的煲仔饭味道不错”后，沈彦终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嗯，我也觉得很好吃。”他说完，也点了一份。
　　沈彦在用余光看到路景瞬间开心起来的表情和有些发红的双颊，这次终于没收住自己的笑。
　　而周四，也就是今天，路景在短短一小时内，大脑第二次宕机。
　　路景感觉到沈彦微凉的指腹从自己的耳后滑动着，又逐渐滑到颈部，动作轻柔。
　　“没什么问题，不会得淋巴瘤的。”沈彦道。
　　“嗯嗯，我的感冒已经好了……”当下满脑废料的路景凭着本能回复道。
　　沈彦继续说道：“周二那天我太忙了，没顾得上你，抱歉。”
　　路景：“没事没事！我那天也就是……等人，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沈彦：“那我们医院食堂的味道如何？”
　　路景：“好吃好吃！下次有空还可以再去试试。”
　　“唔……那小路觉得，我如何？”沈彦收回手，重新坐好，问道。
　　路景：“很好啊，非常好……”
　　不对！！什么意思！！
　　路景心中警铃大作。
　　沈医生要表白了吗！！等等！他还没准备好！！
　　沈彦慢吞吞地把话说完：“所以，小路老师是打算追求我了？”
　　“我不是我没有！！！”路景凭直觉回答问题的大脑先一步慌张地回应道。
　　啊？
　　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刻意接近是对他心怀不轨？那他点出来干嘛，多尴尬啊卧槽！
　　路景有点慌张，第一反应就先否认，可既然沈彦开门见山了，再掩饰下去也没意思，不如趁机剖白自己。
　　他沉默了两秒，还是承认了：“好吧……就是沈医生说的那样。”
　　“我对你……确实有其他想法。”
　　“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
　　“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就喜欢上你了。”
　　

　　☆、第 9 章

　　菜一道一道端上来，沈彦神态自若：“这些都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很不错，你尝尝。”
　　和他的淡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自己对面有些手足无措的沈彦。
　　沈彦看着他的模样，眉目间还留有少年般的清澈，而刚表过白的他，眼中也满是真诚。
　　年轻真好啊……
　　还没到30岁的沈彦突然感叹地想。
　　他看路景似乎是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鼓起勇气说：“沈医生，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么？”
　　沈彦对路景的疑问只是报以微笑：“嗯？”
　　说什么呢？
　　说其实我也觉得你挺可爱的？
　　我接受你的告白？
　　沈彦心中不是没有犹豫，可是他实在是一个人习惯了，潜意识里只想逃避。
　　江越说的对，自己可真是顽固得很。他在心中自嘲地笑笑。
　　“小路，我习惯了一个人。”
　　“你还这么年轻，有多少好看的皮囊挑不完，非要选我这个无聊的灵魂呢。”
　　沈彦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
　　吊着一个人是很过分的事，不如今天就说开了好些。
　　而路景见沈彦仍是微笑着，心里有一瞬的泄气。
　　不过优点是越挫越勇的他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抬起头继续说：“沈医生你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彦道：“很好，很真诚的人……会是个很棒的朋友。”
　　路景说：“沈医生被我这样一个男性喜欢，也不会觉得恶心，对吗？”
　　沈彦坦然：“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取向问题……不过，是的。可是取向相同却并不是开始一段恋情的理由。”
　　路景追问：“我知道，但沈医生不讨厌我，对吗？”
　　“嗯，”沈彦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如果你一直像这两次这样来门诊浪费我院的医疗资源的话，那可不好说。”
　　“那我知道了。”路景说完后，开始安安静静地吃饭，再没多提这事一句。
　　沈彦也没继续说下去，仿佛维持当下就是很好的状态。
　　还好沈彦推荐的这家餐厅味道确实不错，也算暂时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他话题，时而说笑一阵，看上去倒与摊牌之前没什么两样。
　　吃完午饭，沈彦准备开车回医院，他偏头看向路景：“回学校么，我送你？”
　　路景摇摇头：“我不急，随便走走消消食再回去。”
　　沈彦于是也不挽留：“好。那我先回医院，有空联系。”说罢打开车门，摇下车窗，和车外的路景挥了挥手。
　　路景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沈彦看见他的模样，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抱歉地朝他弯了弯嘴角：“走了。”
　　“等等——！”路景在沈彦点火后突然用手扒着车窗，朝沈彦喊道。
　　沈彦手撑在方向盘上，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路景没有回避地注视着沈彦的眼睛：“沈医生，我不会放弃的。”
　　沈彦叹了口气：“小路，我真的……没有恋爱的想法。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路景清澈的眉眼的中满是坚定：“我知道。沈医生，我不会逼你。”
　　“你也不用为难，就让我自己试试……”
　　“既然你说过我会是个很棒的朋友——你还说现在并不讨厌我，那大不了，我就追到你讨厌我为止——”
　　“要么你厌恶我，要么万幸你可以慢慢接受我……”
　　“总之，我才不要做你的普通朋友。”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路景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终于不用藏着掖着了！他突然开心起来，朝着沈彦的车说道：“我会加油的！亲爱的沈医生！”
　　沈彦在医院停车场停车时，微信有新消息弹了出来。
　　书剑许明时：[图片]
　　路景发了一张很普通的照片，是刚才自己开车离开经过街角时抓拍的，镜头不太稳，道路两侧有些糊。
　　书剑许明时：刚才舍不得说再见，因为看着你的车从我面前消失时，突然有一点怅然若失呢，哈哈。
　　沈彦捏了捏皱起的眉心。
　　今天本想跟他说好好说清楚，怎么后来……变成这样了呢？
　　自己的原计划本应再干脆一点、再决绝一点，可是看着他的眼睛，竟说不出更重的话。
　　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把车停好，回到了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