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天放学,爸爸没有出现在校门口,靳初云以为爸爸是被学校的事情拖住了,乖巧的坐在门防那边等,等了半个小时,等到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走光了,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门卫大叔的小房子里,吸着二手烟。门卫大叔看不下去了,打了个电话跟老师说有一个小朋友的家长没来接人。十分钟后,老师赶了过来,给靳初云的家里打了电话。
靳初云又等了好多分钟,才看见自己的小干妈小跑着过来。
他原本告诉自己要坚强,一定是爸爸有事才没来接他的,他掐着手告诉自己要懂事,不要哭,可是小干妈把他揽进怀里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如洪水决堤一样奔涌而出,他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抱着小干妈的胳膊,生怕自己再被一个人抛下。
何瓣和老师道了别,才把孩子抱走,路上安慰了许久,小家伙才止住了哭泣,问爸爸呢。
何瓣也奇怪小陆今天这么晚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他有些担心,但面上还是安慰着可能是学校有事耽搁了。
靳初云一回家,就搬了个小椅子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爸爸回来。
谢定澜从工厂回来时,天都已经黑了,他看到小家伙坐在门口,还以为他是在欢迎自己,弯下腰想捏一捏小家伙的脸蛋,靳初云笑不出来,他问:“谢叔叔,为什么我爸爸还没回来?”
谢定澜惊到:“还没回来?现在七点了。”
何瓣拿着手机过来说:“是啊,打电话都没人接。”
谢定澜回家连门都没进,就又转头去了学校。
天黑透了,路上亮起了路灯,谢定澜越走越急,脑内胡思乱想,生怕陆奕卿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一走进学校,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陆奕卿一个人蹲在大门的角落,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了几分,还有几只飞动的蛾子盘旋在灯光下。
谢定澜抬腿跑了过去,在离人一米不到的时候停了下来,弯下腰,用手去碰这个缩成一团的Omega:“奕卿?”
陆奕卿像是被吓了一跳,飞快的缩回手,抬眼看着眼前的人,紧张害怕的问:“...你是谁?”
谢定澜伸到一半的手慢慢屈起,他又靠近几分扶着人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对视,担忧不已的问:“你怎么问这种问题?你怎么了?”
陆奕卿躲闪着重复着:“...你是谁?”
“我是定澜啊,谢定澜。”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空气安静了几秒,Omega才恍惚回了神一样,声音微弱的重复:“定澜?”
“是我。你别怕,真的是我。”谢定澜说。
陆奕卿脑海里关于这个名字的概念慢慢清晰起来,他混沌了一下午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抓着谢定澜的手,重复着这个名字,谢定澜就一声一声应着。
“别怕,我带你回家。初云还在家里等你。”谢定澜拉过陆奕卿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陆奕卿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说:“我是不是还要去接初云放学?”
“现在已经7点半了,初云早就在家等你了。”谢定澜想快点把人带回家,他知道陆奕卿这样不正常。
“我不知道家要怎么回!”陆奕卿忽然喊道,他崩溃的捂住了头,耳边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嘶鸣,让他无法思考,让他精神疲惫,他拉住谢定澜的手,终于说出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的事实:“我的脑子,出了问题。”他无助的说:“我记不清很多事,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定澜!你送我去医院吧,我想去医院。”
谢定澜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忍着心痛语无伦次的道:“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答应我先回去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医院,让医生给你检查,不会出问题的,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了才会这样,我早说了不想让你出来工作,肯定是因为太累了,才会这样的,你冷静一点,有我在,就不会有事的,初云还在家等你回去一起吃饭呢,奕卿,你别自己吓自己。”
陆奕卿浑浑噩噩的被带回了家,远远的便看见初云一个人坐在门口,目光与之相对时,小家伙就迈着小短腿冲了过来,陆奕卿蹲下身让孩子扑进自己的怀抱。
靳初云哽咽着说:“爸爸你去哪了?”
“我在学校有一点事情。回来晚了,抱歉,我的宝贝。”
小家伙得到了解释,就没有再闹下去,拉着爸爸一起上饭桌,开开心心的准备吃饭。
谢定澜拿着筷子捧着碗,却一口都没碰,他看着陆奕卿低头与宝宝说笑,逗孩子开心,一瞬间以为刚才那个绝望无助的人不是他。
可他也清楚,陆奕卿只是在孩子面前强装着,实则内心肯定害怕极了。
第二日一早,他与何瓣知会了一声,瞒着家里的两个小朋友,开车带着Omega去了省城最好的医院。
陆奕卿的病历有一个本子那么厚,脑科医生听病人描述过症状后,让他最好去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谢定澜一路陪着,手续都是他排队去做的,楼上楼下跑了不下五次,陆奕卿被他安置在走廊的椅子上,排到队了就木讷的跟着医生的指令,躺在床上被各种仪器扫描。
一早上折腾下来,那几张CT片才到了医生手里,中年医生皱眉,指着CT片里一大块阴影,凝重道:“当初脑部受伤造成的血块已经开始压迫神经了,所以你会出现这种情况,最开始的表现是健忘,慢慢会演化成进行性失忆。”
陆奕卿看着那张CT片,自己也懂了。
谢定澜问:“怎么治?能治的对不对?”
医生为难的说:“这个要是当初受伤后就动手术取出血块,成功率还稍高一些。但是这都已经过了两年多了,血块的情况远比当初要复杂,这个手术风险极高,而且国内的技术并不完善,可以吃药保守治疗,但治标不治本。”
谢定澜问:“治标不治本?那如果后面继续恶化呢?”
“血块会慢慢压迫神经,失忆只是第一种表现,后续如果碰到视觉神经的话,也可能导致失明,到后期,甚至可能梦中猝死。”
“那岂不是一定做手术?”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非常低。”
两条路都堵死了。
谢定澜没忍住骂了句脏话,陆奕卿拉住他,与医生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说:“先开药吧,保守治疗就行。”
陆奕卿出医院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本病历本,还多了一大袋西药。
他平静的坐到车里,谢定澜坐进了驾驶座,久久没有发动汽车。
他掏出手机,说要给严小伟打电话,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陆奕卿按下他的手说:“别麻烦他了,这个病他帮不了。两年前,我看到那张CT时,就预想过这个血块会怎么发展了。今天这样,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我以为会多给我几年时间。”
“奕卿...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也改变不了这个局面的。”他笑笑说:“阿衡还有四个月就可以出来了,小云还在家等着我呢,我还有时间啊,我不会把他们忘了的。”
谢定澜替他辞了学校的工作,陆奕卿知道自己已经无力胜任了,便没有再坚持。
他也没有再去监狱里看靳衡,他怕被靳衡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于是见面改成了写信。
那些药的副作用很大,他每日都嗜睡,清醒的时候就伏在桌前写信,靳初云走过来问爸爸在写什么,陆奕卿笑答:“给你爹爹的情书。”
初云还小,他以往去探监从来不会带上小朋友。
小初云对靳衡的印象停留在“他是我爹爹”这五个字上,他看的动画片里每一个主角的爸爸妈妈都在身边,他渐渐知道,一家三口是什么概念,也渐渐有了自己的衡量标准:一个好爹爹应该陪在爸爸和自己身边,如果做不到,他就不是一个好爹爹。
他眼里的“坏爹爹”却是爸爸写情书的对象。
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这样的人。
那四封信磕磕绊绊的写了一周,谢定澜替他去邮电局送了这个月的信,后面还有三个月,靳衡都不会见到他的爱人,只会收到一封纸短情长的信,里面道的是家长里短,记得是趣事乐事,好像写信的人真的过得很好一样。
CP65(往事)改造完了
小初云在学校学了歌和舞蹈,每天回家都想表演给爸爸看,可是他的爸爸看过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他不明白爸爸这是怎么了,但是也不敢出声打扰。
每天放学来接他的人变成了小干妈,他慢慢有了许多小伙伴,小伙伴会问他你爸爸怎么不来接你了呢?初云会说我爸爸身体不好,在家里睡觉,我回家就能看见他。
他们又会问,那你爹爹呢?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你爹爹?靳初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每次一被问就想逃避,后来有一个孩子王当着很多人的面指着他说:你没有爹爹!你爸爸是被人抛弃了!你是个野孩子!
靳初云上手就给了那个小胖墩一拳,把人按在地上揍到哭,被老师叫了家长,陆奕卿撑着病体过来,把孩子接回了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靳初云不说,倔着脾气道:“他该打!我没有错!”
陆奕卿被气得不轻,他拉过小家伙的手,抽过衣架打了一下,打完就心疼了。小孩子细皮嫩肉的,手心很快就划出一道红痕,靳初云第一次被爸爸打,立时委屈的哭了起来,把手缩了回去,不再让爸爸靠近,陆奕卿被他哭得头晕脑胀,依然撑着想靠近小朋友,靳初云缩在墙角,哭得涕泪横流,一边哭一边喊:“我不是野孩子!呜呜呜我没有爹爹!我也不要有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