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 (蛋蛋蛋黄)

这样的人死之前，也许动了最后一点恻隐之心，想看看二十八年前被自己抛弃的孩子如今如何了。

他还是来了，他忍耐着恶心愤怒害怕痛苦的情绪还是来到了C市，他想见一见给他生命的那个人。

他想问一声，我的父亲是谁？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你现在想见我，是不是代表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叶湘的大脑完全超过负荷，几经周转才找到短信上写的病房号，他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去。
里面是什么在等着他？会是一个慈祥的母亲吗？她会流了泪向他道歉吗？

她的病重吗？能不能治好？

能不能出院之后再和他说说他的父亲？

她有家庭了吗？她有家庭了吧？叶荣贵说她有个女儿。

她有没有在阖家团圆的时候想起二十八年前被他抛弃的那个小孩？
她……

“叶湘！”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叶湘还没回过神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隔着一身西装，男人的味道是他闻了七年的熟悉和安稳。

怀抱的主人紧紧抱住他，沙哑的声音急促地安慰道，“叶湘，我来了，我来了。”

“没事了，我们一起进去，没事了，我陪着你。”

啊……是林嘉旭……

“你弟不小心听到了你爸的电话，他不放心你告诉我我马上赶过来了。叶湘，没事，没事了，我们一起面对。”

叶湘的大脑迟钝地运转，被猝不及防的拥抱打断，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抱住这个人，向这个他这辈子最熟悉的身体汲取温暖和安全感。

此时他的脑内只有一个念头，是林嘉旭，还有人要我啊，我不是没人要的垃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的三更！最近流感很严重，希望大家都能注意身体谨防传染！





第22章 第 22 章
22
叶湘和林嘉旭十指相扣走进病房，叶湘脑海中闪过的无数画面都没有发生，他面对的是一袭白布，一个面容与他有三分相像的女人，和她的丈夫和孩子。

范琴在一个小时之前已经走了。

血缘关系上的妹妹红着眼睛防备地看着他，他和她没有多余的寒暄问候，只是大概问了下情况。
妹妹把她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范琴从小模样漂亮俊俏，有众多追求者和爱慕者。

她毕业之后分配到纺织厂工作，工作当中曾经生病休息过一年多——现在看来，应当是那时生的叶湘，没有人知道范琴曾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生下个孩子，更没有人知道叶湘的亲生父亲是谁。

范琴的女儿坦言，今天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叶湘的存在。


经过介绍范琴与当地的一个小学教师结婚，结婚没多久生下了她。

如同千万普通家庭一样，他们生活清贫却幸福，直到三年前范琴的丈夫因为一场意外去世，范琴因此大受打击，半年前她查出了胃癌，家里积蓄不多加上她也一直消极治疗，过了仅仅半年就走了。

妹妹说道，外公外婆年岁已高，在C市附近的乡下，已经通知了他们，明天就到。如果叶湘想见，可以留下来留到明天见一面。

叶湘摇摇头，并不回答。

于是她接着开口，范琴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普通但是独一无二的母亲，她不知道死前的母亲口出惊言地说自己有一个哥哥的事是真是假，母亲让她打了那个电话通知了叶荣贵之后就陷入昏迷。

潜台词便是，叶湘是否真的是范琴的亲生儿子现在已经无从考证，自然就遗产方面，她不会同意分给叶湘遗产，不管是不是亲生，叶湘没有尽过一天赡养义务，因此亦没有权力去分母亲的遗产。

她的丈夫一直站在一边沉默，拉着孩子一直边哭泣边喊外婆。

叶湘看了一眼床上蒙着白布的躯体，半截手指露出，指节肿胀发青。

没有人知道，他素未蒙面的生母是出于什么心情临死前托女儿打电话给那个曾经暗恋她的男人，那个男人默默地帮她养了二十八年的儿子。

范琴在弥留一刻有后悔过曾经给过叶湘生命吗？

她有想见叶湘最后一面吗？

范琴爱过叶荣贵吗？

叶湘的亲生父亲是谁？

然而所有的疑问都随着生命的消逝永远埋葬在了过去。

叶湘最终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要来一张范琴的照片，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照在床上的白布以及白布下朦胧的身躯，肃穆地弯下腰，深深鞠躬，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近找了个酒店，叶湘再没有力气推开林嘉旭，便任凭林嘉旭办好入住两个人进了一间房。

他在淋浴间放空了一会，这一天太漫长，他仿佛走过了人生中的二十八年，在这个他并不熟悉却在这里出生的西南小城市，没能见到自己亲生母亲的最后一面。

叶湘木然披着浴袍出去，林嘉旭小心翼翼地拿电吹风为他吹干湿发，端来一碗客房服务叫来的粥，哄着他吃下去。

一天没吃饭，胃早就不知不觉中开始反复抽痛，叶湘食不下咽地灌下牛肉粥，林嘉旭温柔地为叶湘擦去嘴角的污渍，随后为叶湘铺好床，搂着叶湘睡了。

这一夜叶湘做了很多梦，迷迷糊糊间他看到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台边，女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却依旧能凭借直觉感到女人很美。

年轻时候的叶荣贵坐在边上，穿着土里土气的制服，侧过头看着女人笑着说了些什么。

女人也笑了，她低下头，用书本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羞涩明亮的眼睛。

他们又谈了些什么，叶荣贵的表情变得有点落寞，女人的眼神也带着忧愁。

“为什么不跟我回去？我家乡是个大城市，我会想办法给你分配到一个好一点的厂子。”

女人合上书，看着窗外，喃喃道，“我是这儿的人，我喜欢这里，喜欢湘江。如果以后我有了小孩，不管男孩女孩，我希望叫他阿湘。”

梦里的场景泛着黄，好像是带着回忆的虚假电影，又似是梦境叠生的海市蜃楼。








第23章 第 23 章
23
在林嘉旭的怀抱中醒来，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间投射入屋内，叶湘的思绪终于回笼。

没有带眼镜，看不清房间的摆设，近在咫尺的林嘉旭和他炙热的体温却如此清晰。

对自己身世的愕然和崩溃随着那个梦的流逝，情绪也渐渐抚平了。

无非是知道了自己不曾被真的爱过，期待过。

看着眼前男人的睡颜，叶湘无法否认他动摇了，在经历人生至今最大的震惊事件时无论是谁陪伴在他身边，都会有类似于吊桥效应般的悸动，更不用提那个人是林嘉旭。

思维回归之后，叶湘理性思考他和林嘉旭的本质矛盾还没有解决。

林嘉旭的确最近或多或少有些改变，可是很难说类似的改变只是因为林嘉旭对打破几年来现状不安而暂时低头，如果贸然答应和他在一起，生活再一次重蹈覆辙，何必再互相伤害一次呢？

然而感性上，他的确眷恋此刻林嘉旭的胸膛，他从二十一岁开始爱的大男孩，这辈子他唯一深爱过的人。

这个怀抱太久违了，他可以听到林嘉旭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好像一切还和很多年前一样，他们躺在学校的大草坪上，他枕在林嘉旭的肩膀，静静地数着彼此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不管怎么样，他想，他不恨林嘉旭，他也不恨叶荣贵，不恨蔡卓。

至于他的亲生母亲范琴，无论他恨不恨都没有意义，死亡已经带走一切的爱恨情仇。

无论如何，平平安安地成长至今，林嘉旭给过他爱情，叶荣贵给过他亲情，蔡卓给过他一个正常家庭，而范琴给过他生命。

他应当好好活着，这个世界总还有爱……

叶湘再一次闭眼前，迷迷糊糊想到……

他的手一直紧紧抓着林嘉旭的衬衣，林嘉旭一动不敢动，任叶湘紧紧揉着他的高档衬衣，只把他抱的更紧了。

“别怕，阿湘，我陪着你。”


从C市回来叶湘抽烟更凶了，想通是一回事，可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往往又会往牛角尖钻。

叶湘近来不那么排斥林嘉旭的短信了，可能是感受到叶湘的软化，林嘉旭的短信也来的更勤快。

那天林嘉旭说要发个文件给叶湘，是叶昕工作上要参考的资料，让叶湘转交给叶昕，从而需要解锁微信黑名单。

叶湘笑笑，并不戳穿明明可以直接发给叶昕的拙劣谎言，他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拨了一下食指把林嘉旭从微信黑名单放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在一步步沦陷，但是他做不到及时止损
林嘉旭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毒。

直到有一天，叶昕兴冲冲地拿来一叠宣传册，说公司发了福利，送日韩邮轮5日游。

豪华阳台大床房，船上餐饮全免，还有一些娱乐活动可以参加，听说这个游轮上还有一个小型的水上乐园和游泳池，就算什么都不做，可以在阳台或者甲板上躺着晒晒太阳发呆。

叶湘想了一下最近的确作息变得不规律，最近工作告一段落，不如出去放松一下。班期也合适。就是一个人出去会不会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