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 (沙隐)

　　“男子1000米：王志超，徐林；女子800米：王曦，陈佳琳。”
　　“男子400米：王志超，边想；女子400米：杨仪，罗蓉。”
　　“男子100米：李钦，魏赟；女子100米：王曦，陈佳琳。”
　　……
　　“男子跳高，边想，李钦；女子跳高，王曦。”
　　“男子跳远……”
　　边想在男子实心球项目看到于锦乐名字的时候，那神情有点一言难尽。
　　他戳着报名表问李钦，“你这是实在找不到人了吧？”
　　李钦一脸莫名说：“这是按照老师那边的成绩单记的，而且人家于锦乐也没说不好啊。”
　　边想指着前面正踢腿热身的于锦乐，“你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扔得动实心球啊？别是球没出去自己就先后仰过去了吧？”
　　李钦奇道，“不是，班长，您这是担心他还是瞧不起他呀？人家于锦乐上次考试成绩还登记在这儿呢！这成绩可比你还高的，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啊？”
　　边大班长被体委用鄙视的眼神从头到脚蔑视了一番。
　　“再说你还嫌人家细胳膊细腿？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凭着一股蛮力就想扔天上去啊？你看看于锦乐——”李钦指着那边举起实心球的于锦乐，“看他姿势，多标准，跨腿、下腰的角度都比老师办公室墙上贴的示范动作还标准！”
　　于锦乐两脚前后开立摆好姿势，拿着选好的实心球握好，先是举着球试着摆了两下，最后往后下腰，运动服下边露出了白得灿眼的腹部肌肉——
　　紧接着他右脚跟一个蹬地，迅速往前送髋，利用腰腹部的急力和手腕的力量，将球送了出去。
　　实心球在半空划出了一道抛物线，边想脑子里有公式“唰唰唰” 飞快飘过——
　　y=ax+bx+c开口向下，经过原点：
　　则：
　　c=0
　　a为负值。
　　绝对值a无穷小并且趋近于0 .
　　……
　　球体砸在塑胶跑道上，发出一声闷响，声势不大，但那段目测不少于14米的距离让边大班长情不自禁条件反射地缩回了脚。
　　这还只是第一次试扔，没有训练过。
　　我的妈！好吃的花卷大哥原来是个暴力狂！！！
　　细胳膊细腿的于锦乐砸实心球的成绩深深震撼了边大班长。
　　边大班长一边瞅着于锦乐那身段那腰，又不信邪地直接上手捏捏于锦乐那一点儿肱二头肌凸起迹象都不见的细胳膊，陷入了对科学性的深深质疑中。
　　体育课后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看着在这般秋高气爽的季节中挥汗如雨的学生们深深地发起了愁。
　　她幽幽地叹气说：“我真的是很讨厌在体育课后上你们的课啊。”
　　英语老师是个怀着诗般浪漫情怀的老师，她轻蹙着黛眉的模样就跟琼瑶剧女主角一样又哀怨又凄美，只是猴子猴孙们要么一心一意沉迷于学习不可自拔，要么因为年龄不同层次不同导致欣赏水平还没上去，全班五十六只竟没人get到她的仙气。
　　“我看你们现在也没心思听课，我们先过渡一下，来欣赏一首诗。”
　　她回头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行行英文——
　　He Wishes for the Cloths of He□□en
　　Had I the he□□ens’ embroidered cloths,
　　Enwrought with golden and silver light,
　　The blue and the dim and the dark cloths
　　Of night and light and the half-light,
　　I would spread the cloths under your feet:
　　But I, being poor, h□□e only my dreams;
　　I h□□e spread my dreams under your feet,
　　Tread softly because you tread on my dreams. ④
　　这个漂亮又文艺的英语老师经常尽可能地在填鸭式应试教育中穿插一些诸如此类的教学活动，也不要求学生像学习课本内容那样去分析语法单词或者句式特点，就是单纯地带他们读一读，介绍一下相关背景，最多也就让他们试着用自己语言来翻译一下。
　　就如她所说的，一个过渡，让一群因为体育课而心往外飞的小孩儿们在一遍又一遍的朗读中渐渐收心。
　　“Had I the he□□ens’ embroidered cloths，这是一个完全倒装句，也是一个虚拟语气，表示了‘假如’的意思。英文诗歌中大量地采用倒装句，这是我们理解英文诗的最难之处——”
　　英语老师刚回头走回讲台，就从后面飞来一揉成小球的纸团，无声息地在砸边想头上，一个反弹，圆润地滚地上去了。
　　边想俯身，手刚碰到纸团，就听到讲台上英语老师说，“班长，你来翻译一下这首诗歌。”
　　丢纸条的王志超：“……”
　　边大班长：“……”
　　边想站起来，伸出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地上的纸团踩进脚底。
　　大抵全天下上课时间被老师逮到传字条的学生都一个样，思维呆滞跟不上动作，从而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手忙脚乱。
　　他瞪着黑板上龙飞凤舞的英文诗句看。
　　它们都认得他，可他不认识它们。
　　Had，I， the， he□□en， cloths，with， and……简单！
　　Embroidered，enwrough……是什么鬼？
　　认识的不认识的随机组合在一块儿，他更莫名其妙。
　　他巴巴地看着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叹气，“那你随便看看哪一句你看得懂的，挑着翻译一下吧。”
　　边想又看了一遍全诗，每一行都仔仔细细地观察完后，磕磕巴巴说，“我……我穷得只剩下梦想了。”
　　全班哄堂大笑。
　　于锦乐在他后面笑得眼泪都跑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④：叶芝诗集《他希冀天国的锦缎》
　　He Wishes for the Cloths of He□□en
　　Had I the he□□ens’ embroidered cloths,
　　Enwrought with golden and silver light,
　　The blue and the dim and the dark cloths
　　Of night and light and the half-light,
　　I would spread the cloths under your feet:
　　But I, being poor, h□□e only my dreams;
　　I h□□e spread my dreams under your feet,
　　Tread softly because you tread on my dreams.
　　翻译：
　　他希冀天国的锦缎
　　若我有天国的锦缎，
　　以金银色的光线编织，
　　还有湛蓝的夜色与洁白的昼光
　　以及黎明和黄昏错综的光芒，
　　我将用这锦缎铺展在你的脚下。
　　可我，一无所有，只有我的梦；
　　轻一点啊，因为你脚踩着我的梦。
　　就把我的梦铺展在你的脚下。
　　以上翻译参考度娘。


第17章 千禧年（一）
　　“啊——我穷得只剩下梦想了！”
　　王志超对着天空敞开胸怀作飞翔状，一脸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啪！”
　　边想一巴掌糊他脑袋上，怒道，“傻逼！谁害的！”
　　王志超顺势趴倒在围栏上，笑得挺不起腰。
　　“班长，你可以啊，满满当当的一黑板，还真给你挑出那句来了。”
　　英语课之后就没课了，进入秋季后天色暗得早，留下来自习的学生也少了很多，加上校运会在即，不管是不是自愿参赛，只要上了体委手中名单的，现在放学后都得去操场练个半小时最少。
　　这真是一个会让学霸们忧桑上一个月的校运会备战前夕。
　　“But I, being poor, h□□e only my dreams——”张弘宽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走出来，“我穷到只剩下梦想了，没毛病啊！有毛病吗？必须没毛病啊！”
　　然后沧海一声笑状陶醉地闭眼。
　　边想直接一个饮料盖丢过去，被他躲开了。
　　“快滚蛋！”
　　张弘宽没参加项目不用强制留下，这会儿背着书包往后门走，边想和王志超则在门口走廊等于锦乐黑板报的收尾工作，然后一起过去田径场训练。
　　一墙之隔的一班也跟他们班差不多，走了大部分，就剩下零星的几个没走，他俩透过一班前门能看到翁琳还在座位上埋头学习。
　　这段时间边想跟翁琳完全进入了零交流的冰河期。
　　说不上怎么就成了这样。
　　边想觉得疲，翁琳觉得屈。
　　一个不问，另一个又不说。
　　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吊着，浅薄得仿佛有一点儿波动就会崩塌溃败。
　　两个人都如履薄冰，轻易不敢妄动。
　　“还没和好啊？”王志超看着毫无互动地两人，好奇极了。
　　“嗯。”边想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移开了视线。
　　于锦乐负责的那个版面已经全部完成，一副中国地图完完整整地占据了正中部位，黑底红边，中间以泼墨的方式晕染上了红色颜料，首都和澳门两个点用橙亮的黄色标了出来——
　　现在于锦乐是在别人的版面上帮忙，半蹲着在右下角的地方抄字。
　　于锦乐身高跟他差不多，在那样的黑板高度写字抄字是很考验腰力腿力的，得扎着马步跟练梅花桩似的半蹲不站，久了估计会半身不遂。
　　板报组是宣委在管理的，如果不是看到于锦乐去开会，他还不知道他是板报组的人。
　　于锦乐是个很静的人，存在感很低，也不知道宣委如何火眼金睛地从全班五十多人中把他拎出来的。他似乎还蛮喜欢这种抄抄写写画画的功夫，看得出很有耐心，大型的复杂的板块基本都是他在负责，字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