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与虎 完结+番外 (游目)

　　他是俊秀的，甚至带着稚气。可每次装起大人来，也是他装得最像。
　　像是一个无底洞，里面的痛苦和空洞都在最底层。
　　想要探究，想要深入。
　　你只有跳进去才可以。
　　“这是你画的？”
　　我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画。想了想，我还是坐在他的身旁，跟着他一起躺倒在沙发上。
　　“用矿泉水瓶画的，上头戳个针眼，里面挤满颜料，这么一划——”
　　我比划着，那人似乎笑了。我便不再说话，躺在他身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自从那次称不上对话的对话后，杨棠似乎对我温柔了不少，比起吴越更甚。
　　我跟他不在一个班，他在班上最后一排，我也是。
　　所以经常老师讲课时，我会倚在后门听课，悄悄地分出心神看门外。
　　偶尔可以见到，杨棠靠着门，长腿搁在门外，似乎只要一下课，他就会立马跑出去一般。
　　吴哥说杨棠生下来血液里就带着傲，说他不会在这个烂泥潭呆多久。
　　没成想吴哥说对了。
　　杨棠父亲遇到一个家里有钱有势的富婆biao/子。
　　杨棠是这么形容的。
　　说这话时杨棠头发的颜色已经掉了很多，里面的黑发看着很刺眼。
　　平时插画打岔的胖子也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地和吴哥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不要惹他。
　　会被揍。
　　我不习惯这样的气氛，把自己盘子里的烤串递给他。
　　杨棠挑眉，问我：“嘛呢？”
　　我眨眨眼，说：“安慰你。”
　　吴惧胖子：“......”
　　杨棠笑骂我一句，说：“打发叫花子呢？”
　　一旁的吴惧和胖子松了口气，说：“老板！这儿再来三十个掌中宝和肉串！”
　　我挑了盘子里自己不吃的东西，递给杨棠。杨棠也不说破，笑着吃了几串。
　　吃完饭回学校，路上遇到了吴哥的死对头。
　　周四儿。
　　“吴惧，老子不跟你扯。叫你身后那小biao/子出来。”
　　周四儿说着话，眼睛却紧盯着杨棠。
　　杨棠生得俊秀干净，即便是一副二世祖打扮，也有不少女孩儿倾心。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周四儿一眼，说：“哪来的狗乱吠？”
　　初二一整年，我已经见识过了杨棠打架不要钱不要命的架势，没等吴哥发话，就先一步挽住他的手臂。
　　生怕他下一秒就上去动手。
　　周四儿看到我的动作，轻哼一声，说：“行，不出来是吧。杨棠上次我三个兄弟怎么进局子的你心里头清楚。这帐总得要算一人头上的。”
　　说着就抄着棍子离开了。
　　吴哥皱着眉，回头看了杨棠一眼，说：“你什么时候跟你爸去S市？”
　　“小枫！爸爸的表带你找到了吗？”
　　我回过神来，胡乱回应了一声，随后抱着小盒子里的表带出去，说：“这几个行吗？”
　　爸爸点头，接过表带后，没急着修表，而是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抿着唇摇头，突然想起那年初一的夜，二姑拉着小表弟骂骂咧咧地离开，连香肠腊肉都忘了拿。
　　“爸，你说我真的是丧门星，专门克人吗？”
　　我爸吓了一跳，随后回过神来面容冷硬，似乎很生气似的，说：“谁跟你说这些的！”
　　“没谁......”
　　我爸好一会儿叹口气，说：“小枫......你妈妈生你之前医生就说了这胎不好，可能保不住......你猜怎么着，我跟你奶奶每天照顾着她，经常请有经验的老婆婆来看，你妈妈竟然保住你了。”
　　我托着腮帮子，听他说话。爸爸回忆着以前的事情，疲惫的眼里带着光亮。
　　“你妈妈跟我说，这是你和她有感应，你知道她疼爱你，所以才愿意在她肚子里成长下去。”
　　“你妈妈比任何人都要爱你，比任何人都期待着你的到来。”
　　我垂下头，胡乱抹了把脸，说：“我知道了。”
　　爸爸平日里很少说这些话，今天似乎也是被我语句里的词语激到了。他叹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逃不过也避不开。人生很长，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这一段路。主角还是你自己，明白吗小枫？”
　　“嗯。”
　　半夜我被座机铃声吵醒，爬起来看了看。爸爸修了一晚上的表，似乎刚睡下，屋子里还有他的打呼声。
　　我接了电话，吴越的声音在那边颇显急促。
　　“喂？喂？小疯子吗？我是吴越！”
　　“嗯，怎么了？”
　　“棠哥出事儿了！”
　　我心里一惊，拿着电话说：“怎么回事！”
　　“周四儿你记得吧？我刚刚在网吧上网，听说他们找了不少人去棠哥楼下蹲他！”
　　“吴哥呢？你告诉吴哥没？”
　　“没......我还没来得及说。”
　　“你......你......你这样吧，你先告诉他们，我去棠哥家找他！”
　　“你疯了！要是被周四儿抓到你怎么办？！”
　　“......没事的，他们不会乱来的。”
　　刚过年，空气里都是鞭炮留下的硫磺味。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骑着自行车到杨棠的家里。
　　“棠哥！棠哥！”
　　屋子里不知道有没有人，这个时间还在睡觉吗？
　　我敲着门，里面没人答应。
　　还没叫醒杨棠，外头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我回过头看，周四儿似乎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歪歪扭扭。
　　他手上拿着铁棍一甩一甩的，上头还有不少锈斑。
　　那人看着我笑了，嘴角咧开，露出淡淡地恶意。
　　“我记得你，杨棠叫你疯子是吧？”
　　等我再有意识时，我已经不知道在何处了。
　　我控制不了身体，意识似乎也混沌着。
　　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上头摆了四五束花。
　　胖子蹲坐在地上不发一言，旁边的吴哥狠狠地揪着吴越的衣服，迫使他跪坐在墓碑前面。
　　“你明知道他心善放不下杨棠你为什么还要跟他说？”
　　“你们跟我说棠哥被他后妈绑去婚礼了......我......我以为他也知道......”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用？疯子多担心杨棠还用我说吗？”
　　吴哥似乎气得厉害，他一脚踹在吴越的胸膛上，嘴里骂骂咧咧的。
　　胖子拉住他，叹口气说：“让疯子安静待会儿吧。”
　　吴哥这才收回腿，默不作声地抽起了烟。
　　“棠子呢？”
　　“他后妈锁了他小半个月，葬礼都没赶得上。现在......好像跟他爸去了S市。”
　　“......他看起来怎么样？”
　　“没魂儿。周四儿宣判那天，抄起地上的板凳往人头上砸，差点被拘留。”
　　吴哥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胖子，说：“走吧，咱们也去S市。多少照看点。”
　　“嗯。”
　　吴哥和胖子经常过来，胖子坐在墓碑前面，一说就是一下午，吴哥跟他不一样，端着酒喝几杯就走，像是忙着干别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神？鬼？或者只是个小怪物。
　　我似乎没有身体，意识也是时不时地断片儿。
　　杨棠一次都没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给我打扫墓地。
　　他个子很高，长得很是清秀。眉眼一弯，温柔得像是能盈出水来。
　　“我叫贺新春，加贝贺。是杨棠的爱人。”
　　杨棠的爱人？
　　是我理解的那个爱人？
　　卧槽，棠哥这路子有点野啊？
　　“他拉不下脸面过来，所以我来了......”贺新春顿了一下，抿着唇，似乎在想什么，说，“你知道的吧，他那个人。一旦用心起来，无所不能。”
　　我肯定知道啊。
　　棠哥谈的隔壁校花被他宠上天了。
　　要不我说得让胖子时时刻刻看着棠哥谈恋爱呢。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坑了。
　　他说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明白自己跟一个墓碑扯半天干嘛。于是笑着拍了拍最后一点土，说：“你放心。我啊......很享受杨棠的爱。但我不会把它当作理所当然。”
　　嗯嗯。
　　这样就不错了。
　　小娃子路子虽然野，但长得不错，性格也好。
　　这个嫂子，我认了。
　　贺新春站起身来，拿着已经脏了抹布，最后看了几眼，往那头走去。
　　杨棠站得很远，似乎在跟贺新春斗嘴，说着说着就直接扣着人的腰闹。
　　那人手里头拿着抹布不好还手，嘴上功夫却不停，字字句句说得杨棠耳朵都红了，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无端地困。
　　我爸说过的，人生很长，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
　　只是我没想到，在杨棠的生命里，我只陪他走了那么点路程。
　　还好，剩下的路，还有人陪他。
　　嗯。
　　真好呀。
　　他们俩这样，真好。


第138章 番外——除夕
　　安棠工作室占了写字楼一层，今年工作做得不错，赚了不少。财大气粗的杨棠年会上直接搞了个抽奖箱，最小奖项也是个小一万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