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确定。”
路敞也开始穿他自己的衣服,“我昨天给宋发了短信,但说了留下在这过夜,没有说具体回去的时间。”
“你希望我留下吗?”
“你想走就走,问我干嘛。”
关浔蹭到床尾开始穿鞋子,背对着他说,“不过你要是留下的话也行......我就可以带你去更多的地方走一走什么的。还有你要是今天不走的话,我明天说不定就会跟你一起回去。”
路敞在心里把他的话翻译了一下,有点开心,“所以你是希望我留下的对不对?”
“......我劝你克制一下自己的表达欲。”
关浔朝他挥了挥拳头。“毕竟我们皮孩恼羞成怒的时候是会打人的。”
穿好衣服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打算敲门的关爷爷。他原本都摆好了架势打算过来叫人起床,见两人都已经穿戴整齐的时候还挺失落,摇头叹气地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冬天村子的景色实在是乏善可陈,到处都是萧条冷落的,即使是在白天也很安静。关浔带着路,参观了几个比较有历史意义的景点。
“这条湖我在里面淹过,还是我们家狗子救的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狗子。虽然现在已经干成小水沟了。”
“这道小土坡我爬过,第一次把小屁孩揍哭就是在这儿。谁让他抢我妹棒棒糖来着——搞得她都有心理阴影了,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愿意跟我一块来乡下玩了。”
“这棵树就有意思了。抬头,左边数第二个树杈看见没,我第一次爬树就是从那儿摔下来的。”
转了一圈下来,关浔觉得并没有什么可看的。路敞却觉得,这些有他的童年生活印记的地方,处处都充满了趣味。
中午的餐桌上依旧只有大鱼大肉。路敞发射出不解的信号,关浔顺利接收,“别想了。就这老爷子,让他吃口蔬菜跟吃药似的,让他去买点儿绿色食品他都能给你捎回两罐雪碧。”
“到我这个岁数,当然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人生乐事。”关爷爷被劝过太多次,总是不以为意。
“还乐,你那血压血脂都高成什么样儿了。”
“我血压高,也比不上某些人脾气大呀。”
关爷爷说着又突然一乐,对着路敞开始叨叨,“今儿上午我去买菜,你猜我碰见谁了?哦你肯定猜不着——我跟你说,老吴!”
“......”路敞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乖巧坐着保持微笑。
“这名字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关浔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打断这段对话。但扛不住他家老爷子比他还能叨叨,祖传话痨,“可不是得耳熟吗。前几年,就因为一点儿破事,你把人家宝贝孙子揍得够呛。把吴老头气的,我们两个老头子都差点没绝交。这就忘啦?”
“......我现在就准备忘了。”
关浔说。
路敞有点好奇,“因为什么事?”
“这个我是真不记得了。”
关浔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转头问他爷爷,“是因为什么来着?”
“我哪记得。”
关爷爷说,“左不过就屁大点事儿,搁别人身上说过去就过去了。你可不,你脾气多燥啊,一句话说不对都得挨你白眼。惹不起惹不起。”
“......有那么严重么。”关浔回忆起不堪回首的日子,心虚得音量都降低了点。
这祖孙俩都特别能聊,凑在一起整顿饭都安静不下来,还一言不合就拉着要跟人家谈心。于是关爷爷又拍了拍路敞的手,指着关浔语重心长道,“这孩子以前皮的愁人啊,还差点走错了道。现在好不容易改过自新了。你呢,看着就是个好孩子。在这个学习上啊,生活上啊,能互相帮助是最好的了。”
“哎哎哎老爷子,干嘛呢,说这个干什么。能不能给你宝贝孙子留点面子了还。”
关浔说,“我还是有自理能力的好吗。”
“你要个屁的面子。想当年我跟我那帮兄弟上山趟河,同吃同住连裤衩都换着穿。好哥们儿之间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关爷爷说着又惆怅起来,“现在都不在喽。走的走散的散,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我喽。”
关浔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你少吃点肉多吃点青菜,再多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
气氛突然紧张。路敞清了清嗓子,负担起救场的重任,“关浔......他的成绩挺不错的,上课也很用功。其实不需要我怎么帮助就很好了。”
“是吧。”
听见这话,关爷爷眼睛又眯了起来,“脑子好使,随我。”
这次关浔倒是没再反对,只是小声嘟哝了句“脸皮厚也随你吧?”被路敞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没再说出来。
午饭后关爷爷去找朋友打牌,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本来是好好儿的坐着,看着看着就抱到一起去了。关浔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人已经躺在路敞大腿上,正懒倦地打着哈欠。
既然我没有印象,一定不是我先动的手。
这么想着,他翻了个身,心安理得地抱着自家男朋友的腰蹭来蹭去,舒舒服服睡起午觉来。
很久没有过这么悠闲懒散的时候。路敞也难得放松下来,意识里电视机的声音渐渐远离。再醒来时,天色都已经昏暗了。
竟然睡了一下午。
还是傍晚时打完牌回来的关爷爷把他俩叫醒了。他们俩是抱在沙发上一起睡的,刚醒的时候还有点紧张。但关爷爷对“是好兄弟就要换裤衩穿”的概念根深蒂固,看他们这样的亲密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
关爷爷打了一下午的牌还意犹未尽,晚饭后就又被老伙伴叫走了。路敞跟关浔一起收拾碗筷,刚整理停当,一转身,看见他从房间里抱了床毯子出来。
“这是要干什么?”
“带你去登高望远。”
说的地方就在村子后面,是个不过几百米的小山坡。但爬到顶上时确是能使得视野开阔不少。晚上的风贴着脸颊划过去,凉嗖嗖的。关浔把毯子抖开披在身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展开一边手臂抖了抖,示意他过来坐。
路敞紧挨着他坐了下来,跟他一起裹在毯子里吹冷风。
“怎么想要突然来这儿?”
“下午睡得太久了。反正待在家里也睡不着,不如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关浔仰着脸望天,感慨道,“乡下里的天空比我们住那地方好看多了。”虽然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反正看着就是舒心。
他心里不怎么痛快的时候,就喜欢来这儿待着。看看星星什么的。这里跟那些高楼大厦城市化的建筑明明也就隔了几十公里,却好像是逃到另一个世界。
“你看那边。”
关浔突然从毯子底下伸出手,指了指天空,“特别亮的那几颗,是猎户座。冬天特别好认。”
路敞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问,“应该怎么认?”
“一共有七颗。”
关浔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意外他居然会不知道。“通常是用排成一直线的腰带三星来当做辨别的指针。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就是猎户的腰带,三颗亮星由东向西连成一线。就这一个星群,就可以认出猎户座。”
“看见没,那颗是猎户的头。右肩和左肩分别是参宿四和参宿五。参宿六和参宿七是猎户的右膝和左膝。再跟腰带连起来看就是了。”
关浔认认真真给他指完,突然又感慨,“当初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想着,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能用来约个会把个妹什么的。想想还挺浪漫。”
路敞笑着起来,饶有兴趣地看他,“现在呢?”
“现在就厉害了。”
关浔骄傲地说,“没想到小姑娘还没找着,居然给我追到一个小哥哥。”
“追?”
路敞想了想,问,“不是我追的你吗?”
“不是字面意义上那个的‘追’。”
关浔以为他问的是汉字的含义,解释说,“也有表白的意思。”
“那也没错。”
路敞说,“那天晚上下雪了,雪落的声音太大我没听见。”
“所以应该是我先的。”
“......”
还有这种说法?关浔听得目瞪口呆。
还挺不要脸的。
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浔:行吧。你说是就是吧。
第48章
关浔突然想起之前在通讯中答应过的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对着夜空中清晰明亮的星座咔嚓咔嚓排了两张照片。
“下雪的事你好像跟我提到过。”
他把手机丢回口袋里, 隐约记起圣诞节前,两人聊天时一带而过的那个话题, “但是没怎么详细说。我就也没往心里去。”
“因为有点丢人。”路敞说。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我还一直难以忘记。”
那是一个家境优渥的白人小男孩。梳着一丝不苟的中分发型, 小皮鞋锃亮, 连鼻尖的小雀斑都透出满满的优越感。这样的小男孩,身后总还会跟着那么两三个孩子, 以服从命令为形式准则, 似乎能通过这样的途径分享别人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