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水轻夹起个包子尝尝:“嗯,好吃。”
华雍立刻也跟上。
顾水斯坐在对面笑弯了眼:“哎,讲讲呗,你们怎么就在一起了?”
顾水轻不动声色,华雍筷子停在空中,眨眨眼:“这么明显?”
“扑哧,”顾水斯笑了,“不是吧你,这很奇怪吗?我哥那天去找你前,最后一个电话还是我打的,那些话还是我劝他的,难道我能推测不出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我也就见他在你的事情上,不淡定过。”
顾水斯目光变得悠远,想着想着却又觉得好笑:“哎呀,说什么‘这么多年’,其实我们六岁之后也没见几面。假期的时候,哥哥会过来看看,然后就走,面见的不多,自然交流就更少。这个哥哥的存在感,都快没了呢。”
“其实在聿镇遇到你的时候,我们的情感刚刚完成修复,是吧?”顾水斯捧着果汁看向顾水轻,“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哥哥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们之间有些东西,说不出来的特殊。然后我就想,当初如果放我们一起长大,我们谁也不会变成这样。”
华雍想想,觉得好像是呀。顾水轻能缓解了小斯的偏激,而小斯刚烈的性子,也不会由得顾水轻忍下那一切。
可惜,没有如果。
“不说这个了,”顾水斯还在分析,“我哥不可能无缘无故去聿镇,再加上之前的推测,很有可能就是和你一起,嗯……类似做个了断那种?”顾水斯忽然郑重地向华雍道谢,“这还真是要谢谢你。我哥既然肯去呀,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一天之内连得两份郑重感谢的华雍觉得真是……受之有愧。
顾水轻能走出来,是因为他有那么坚强、他能想的明白。华雍作为“催化剂”,实在是不敢担。
顾水轻叹了口气。
他是一个让人怎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吗?
“怎么都这么急着感谢他呀?”顾水轻问,“我有那么小可怜吗?总等着别人挽救?之前也没见你们可怜过我呀。而且……”顾水轻侧过身,看着突然低落的华雍,“在爱面前,说感谢,太浅了吧。”
华雍眼睛亮了起来。
唉,这人真的,越来越跟小孩儿似的了,有事儿没事儿的还得哄着。
顾水斯倒是完全没被虐到:“哎呀,学到一招。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们也能找个人感谢,然后我就这样,深情地反驳。”
顾水轻想,会有的。连我都可以这么幸运,你一定也行。
华雍开始关心起顾水斯的感情生活:“小斯,怎么样,有喜欢的人吗?”
顾水斯摊了摊手:“没有,暂时也不准备。我呀……和我哥一样,可能欠缺这方面的能力,需要有个人肯锲而不舍、还足够宽容……啊,稍等。”
华雍正想说其实也不尽然,顾水斯的话却先一步被电话打断——然后她表情有点古怪地发问:“你们介意……再多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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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雍肯定不介意多出一个人来,哪怕这人他不认识,饭桌上也肯定不会尴尬——
可是这个人是顾长名。
顾氏兄妹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受影响,华雍却觉得这个本身就狭窄的空间真要呆不下去了。
谁来告诉他,堂堂顾董,为什么会和他们一起坐在这个和他画风完全不符的店里吃这家常菜?
好吧,其实顾董只是出差过来顺便看看女儿,碰巧了,顺便捎上了他们俩。
华雍在知道顾水轻和顾长名的关系后就问过老爸华陵,知道自己家和顾家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于是对顾长名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卢安柯那儿传来的各种“传说”——眼光独到、做事强硬,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而现在,这个“很有野心的人”坐在他对面,还给女儿夹着菜。
——卢安柯同学已经不是一般的不靠谱了。
空间狭小,人与人的距离也就不可避免的近了些,一向在顾长名面前包裹森严的顾水轻都柔和了些——尤其是听华雍和顾长名的对话,他甚至都在忍笑。
“啊……叔叔好啊。”这话音儿都是颤的。
“你好。你是华雍是吧?小轻的朋友?”
“嗯嗯,好朋友好朋友。”华公子您是小学生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有除章维外的朋友。”
“哈,我们认识了刚刚两年。”嗯,还得刨去一年多的失联。
顾水轻看华雍实在是战战兢兢,还是帮忙打断了:“爸,你查户口呢?”
顾长名的筷子顿时在碗上磕了一下:有多久,顾水轻在无事的时候主动开口了?
他手有点不稳,只得轻轻放下了筷子:“我只是,有点……激动。”
顾长名也是习惯直来直去的人——卢安柯真没那么不靠谱:“你知道是我之后还肯让我过来,你没走,而且是和朋友一起。”
顾水轻想了想,同样也放下了筷子,说:“其实我刚刚从聿镇回来。”
顾长名闭上了眼,掩去了那一刻的神色。“哦。你妈妈还好吗?”之后还是那副无喜无悲的面目。
顾水轻看了一眼华雍,然后答非所问:“大概我唯一庆幸的地方在于……小斯比我幸运。你爱她,而蒋一方不爱我。”
顾长名听见他直呼妻子大名,意识到了什么:“你还是?”
顾水轻桌下的手轻轻握住了华雍的:“是啊,我还是做到了。我不想再去浪费我的感情了,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顾长名悠悠叹气:“她那个人呀,真的有太多‘不值得’。早明白,早解脱。”
“可你明白了,不也没解脱?”顾水轻反问。
“爱,哪有那么简单?”顾长名笑,甚是疏朗,“但也无所谓,没有什么过不来的。”
顾水轻点点头。他这难得的赞同让顾长名一愣一愣的。
他怎么不一样了?那假模假式的不在乎不理会都去哪儿了?真实却不留情面的话让顾长名感到陌生。
顾水斯敲了敲桌子:“吃饭呀你们。咱们难得能坐在一张桌子上。要是顾念也在这儿,人就齐了。”她夹了个包子放进顾长名碗中,“尝尝这个,我哥刚刚还说好吃。”
“那你们吃。爸,你既然是来看小斯的,那肯定还有话要说,我们就先走了。”顾水轻起身,披上华雍递给他的外套,“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聊。”
顾长名这次是真的没回过神来。下……次?还有下次?
“还有,”顾水轻牵过华雍的手,带到唇边,“我们不是好朋友——”他轻轻吻上去,“重新介绍下,我的男朋友,华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哎呀,真是真嗅到要完结的味道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顾长名愣愣看着两个人离开,晕乎乎的。
同时出现的冲击太多,他竟然不知道先关注那个才好,陷入深深的茫然。
顾水斯仍旧夹着菜吃:“先说好,他们的事我也是今天才确认的。您可以不支持不认同,但不要和我说,好吗?我哥和华雍……他们太不容易了。”
顾长名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失败的丈夫与父亲,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儿子的感情做出评价,说话十分小心翼翼:“我——只是太意外了。不过也没什么可吃惊了,我对他的小轻的了解几乎为零,又怎么能奢求知道这个呢。”
他定了定神:“其实我在意的倒不是这个。他……今天竟然肯坐下来好好与我说几句话、吃几口饭了。”十几年来,顾水轻一直把自己当顾家的客人,对他也客客气气,连逼出分火气都难。怎么今天,突然能心平气和的、说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顾水斯轻柔地笑了,声音和缓:“这有什么,两年前,您敢想象我与你坐在一起不起冲突吗?爸,人都是会变的,有时候就少那么个契机。我哥哥比我幸运那么一点,他的契机没充满血腥气,是一个很好的人而已。”
顾水轻的生活看上去平淡,可其实家庭关系是一团乱麻。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却不想留着这一堆定时炸/弹去与华雍相处。那样对他太不公平。
“总会有那么一天,一种新的感情的出现,让你觉得对那些恨啊怨啊的掩饰都不重要、是浪费精力,不如纷纷收回来,竭尽全力去经营那重要过其他总和的一种。”顾水斯想,他是爱,我是什么呢?“于是他也不再对抗你这迟来的、并无意义的关心。”
顾长名不傻。爱的力量有多么恐怖,他再清楚不过。“那你呢,小斯?你哥哥选择放下,你什么时候可以呢?”
颇像个正常女大学生的顾水斯此刻眸中漾着点雾气,高深的有点忧伤:“谁知道呢,可能是永远吧。”
谁让“后悔”的力量像“爱”一样强大,却没有“爱”的治愈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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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晕晕乎乎的不止顾长名一个人。
华雍都觉得天旋地转了——要不是顾水轻牵着他,他现在不定是亲吻墙面还是地面了。
偏偏顾水轻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对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丝毫没有感觉。
“你没和家里出过柜吧?”
顾水轻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不对应华雍的智商:“当然没有。”一个从未想过要进行一段感情的人,有什么必要出柜呢。而且和顾长名的亲近程度完全没到可以开口说这个。
得到承认的华公子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没有陷入狂喜。
因为不亲近,所以一切好说——他们支持也罢、不支持也罢,对于顾水轻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态度。反正谁也不在谁面前晃悠,碍不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