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冲顾水轻眨了眨眼。
顾水轻接收到信号,松了一口气。可这是干嘛呢?他披着层温文尔雅的皮和华雍“心有灵犀”,给人一种他们很合拍的错觉,看上去很美好……可之后呢?这是他想要的?
这个时候,某下线已久的净化系统又跑出来作祟:没什么呀,现在就这样呗,反正主动权在自己,前后都有空间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这么想了想,好像就真,没事了。
“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看吗?”宋嘉盈语气中带了难掩的失落。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硬让她欣赏景色,恐怕是无聊了些。
唉,中二的小孩儿,既要标榜自己与众不同不去著名景点,可实际又嫌清净的地方无聊——真是难对付。华公子想,他就挺简单的——哪儿也不想去,偶尔燃起点儿兴趣转转吧,通常还得失望。他不喜欢太安静,也不喜欢太热闹,想起一出是一出,顶没长性。
张渝想了想,说:“有个地方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你们愿意去看看书吗?”
宋嘉盈应了下来——无论是什么地方她都会应的。张渝划着船变了变方向,然后路上说:“哥,你还记得方景吗?”
踏进这家叫“平”的书店——姑且叫他书店吧,华雍先被这个名字惊到了。无怪,他前几天刚拿着一个“平”字送给了封平的校长。虽然华雍不懂书法吧,他也能看出来,自家姥爷的那副字气魄很大,这个当店名挂着的——恕他眼拙,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随手划拉的,和着环境十分不搭。
然后他注意到了顾水轻也看到了这字,却好像没觉得不和谐——许是他知道这主人真的干得出来。方景,这是顾水轻知道的名字。
但好像不熟?
华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自恋,他总是觉得,华雍和这些相识多年的同乡的关系,还没有和自己好。
他那颗永远闲不住的心又有点蠢蠢欲动——怎么回事?这又有什么故事?
张渝把他们送到这里就走了,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华雍这客也不知此时该说什么,只能随着顾水轻傻站在门口——哦,人家是风度翩翩的站,他是傻站,两个小姑娘是不可能站。
“这里是干什么的?买书吗?”宋嘉盈拽着白薇进去了。
一扇门后传来了声音:“呦,听声音是有小姑娘来?稀客呀。”
华雍定睛一看,那推门而出的人——然后华公子差点没滑一跟头。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
第16章 第十六章
无怪华雍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会大惊失色,眼前这人实在是和他的想象差距过大——染成彩虹色的头发,宽大的白色t恤,破洞牛仔裤??哈喽?他这的确是在聿镇一个古香古色的铺子里、不是B市某个酒吧对吧?
这个奇葩——方景,穿的一身杀马特,却十分神奇的并没具备杀马特的气质。他悠悠然走出来,语气也不轻佻,端的是潇潇洒洒世外高人之姿——对此不伦不类,华雍只得忍笑。
方景一出来,看见前面两个游客样子的小姑娘,还没作为店主招呼一下,就见到了店门口的两个人。“……顾水轻?”
顾水轻早就知道了这店主是谁,可此时仍是有点蒙——他实在是没想到方景会成这个样子。太久不回来,真的是什么都不认识了。
方景叫了顾水轻一声,没得到回应,但他却像是习惯了的样子,没管他,又看向华雍:“不是聿镇人吧?来这里玩儿?”
华公子没想到聿镇这清净地界儿也能遇上上来就闲聊的店主,愣了下才回应:“是啊,陪两个小祖宗来玩儿。哎,宋嘉盈,别瞎碰!”华雍看着这年头不短的书们就不自觉的担惊受怕。
谁知道方景却不在意:“没事没事,估计也卖不出去,摆着玩儿的。聿镇这地方啊,很少人想着出,外面的人也不来。这里的人不是对这司空见惯就是无甚兴趣,外面来的也就随便欣赏两眼。我也不指着这些,愿意拿,看在我学弟的面子上,拿走就好。”
这气度。华雍暗自咋舌。还有……学弟?顾水轻?但看顾水轻,明明一副不熟的样子。
顾水轻这时候也走了进来:“我听了张渝说了这里是你,但没想到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了。”
方景哈哈一笑,挥挥手招呼他们往内室去:“走走走我给你们弄点茶喝。而且呀,小轻,我不这样那什么样呢?学你?”
华雍听着话音儿不对,迈出去的那只脚又收回来了:“我就不了,茶艺可欣赏不了。我陪两个祖宗在这里看看,不放心。”
方景颔首,也不再邀,就顾水轻跟着进去了,也没说什么。
华雍该正经的时候就正经,说不去就是给了人家旧友相处的时间,虽好奇之火烧得很旺,也不准备偷听——虽然这两个人的关系看上去很难称之为“旧友”,华公子也想看看别人和顾水轻究竟都是怎么相处的,他能不能借鉴借鉴。
方景的内室和外面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和他本人区别还是很大的。别人见了他,没准儿能接受他是出自这样家庭的叛逆少年,却很少能想到他会是这么一间铺子的经营者。虽然经营的漫不经心一看就是在瞎打发时间。
聿镇人家中很少少了茶具,方景家也不例外,他自顾自坐下,烫好了茶具放上茶盘,开始沏茶。
顾水轻也在客座上坐下,静静地看着方景的动作。安安静静,不知想着什么。半晌都没人说话,只是偶尔外间会传来宋嘉盈的惊叹和华雍压着声音的阻止。每当这时,顾水轻那绷紧的神经就会松一下。
“来,尝尝。”方景也不讲究,直接将茶盏递给了顾水轻。顾水轻接过道谢,抿了一口,又冲他笑了下。
方景也取了一杯,喝了一口,扑哧笑了:“这你真喝的下去?我还以为自己发挥超常,没想到还是你能忍。”
顾水轻依旧是勾了下唇角,没答话,又喝了一口。
方景叹了口气,把茶泼进了茶盘:“我是该说你善于自虐呢?还是说你已经无欲无求到丧失基本知觉了?”他是不会泡茶,可是口味早被养刁了,这又不是什么好茶,自没有什么值得品味的。
顾水轻言简意赅:“还行啊。”
方景大咧咧往后一靠:“也就是你,这要是章维在这儿,能把茶泼我脸上。嗯……要是章维递这么一杯茶给你,你也少不得冷嘲热讽吧。”
“或许?”顾水轻好脾气的接着喝茶,丝毫没被挑起火气。他也的确没任何少爷脾气与习惯,不就是茶吗,能喝就行。
方景见说了半天对方都没反应,叹了口气,竟心平气和了下来:“顾水轻,我真是很佩服章维,他是怎么能和你做朋友的呢。”这一刻,选择性忽视掉杀马特的造型,方景认真的表情很是成熟,与刚刚判若两人。
顾水轻却没觉得奇怪:“就这么做呗。”
方景摇了摇头:“你还真是越来越能忍了。”
“为什么要用‘忍’这个字呢?”顾水轻转着杯子,“我才是奇怪啊,你变成这个样子……这么,‘放浪形骸之外’?”其实他当年和方景也没有多熟,可章维和方景一届,有时总能碰上。他依稀记得,那是个有几分阴郁的少年,总是站在角落,表情时常有隐约的愤懑。
而且——当年的方景,经常是关注着他的。
方景抓抓了一脑袋的彩虹发:“你是不是在想当年的我?”他笑,表情有几分释怀,“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家庭?我父亲早早亡故,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有我的母亲将我拉扯大……她身体不好,读书很多,但有极强控制欲。我一直在不断的学、学、学,一点不能松懈。你不能指望着这么一个人能快快乐乐的。”
聿镇中很多孩子其实不怎么读书,像方景这种家里逼着学习的实属少见。顾水轻回忆曾经,他很早就不很关注别人了,对于一个照面极少的学长,他能记起脸就不错——但方景是个例外。
可能连方景都不知道,顾水轻曾在学校的一个角落里,意外的看见他暴躁的往墙上涂抹着,然后对着自己的作品放肆大笑。
顾水轻想,哦,这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是个努力掩藏自己却失败了的人。顾水轻作为一个成功者,漠视而过。
顾水轻挑了下眉,表示自己没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方景见此,只得自嘲一笑:“我当年挺羡慕你的,或者说有点嫉妒。你明明比我还小两岁,怎么就能那么淡定?你有种旁人无法理解的优越感,无论对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
“结果呢……前年,我母亲去世了,一直压在我身上的大山就没了。也没像有的人说的会空落落的,我就是轻松,解放。”
“我不爱学习,那我就不学了;我想把自己折腾的非主流,就去染头发;我还挺喜欢这些古书的,那我就把它们都摆出来,我看着还舒服呢。旁人觉得经营这种店应该简单朴素,我偏不,我就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我乐意。谁能管我?”方景说的认真而神采飞扬。
与当年那个死死压抑天性的人——不可同日而语。
但方景此举却不是为了叙述自己的改变。“后来,这样了,我就又想起了你。我一直有种直觉啊……咱们有点像。你也是那种有事在心里压着,不得释放的人。但你做的特别好,谁都看不出来,还以为你是好脾气。我特别难受的时候就想你,想变成你那样。直到我妈死了,我再没有了压抑的理由,也不用想变成你了,我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