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队长倒是十分平静,按照规矩给她扣上手铐,扶着她走进警车。
“警察先生?”
“嗯?”
“我——会被判死刑吗?”
中队长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招待所,轻轻地叹了口气。
“本来是会——但是,有格拉默和卡特两位先生作证,说井上一郎等人攻击你在先,你不过是防卫过当——更重要的是,你发现并举报了一处重大的毒品生产基地,解决了悲泣岛一直以来的毒品来源问题,还帮忙破获了18年前与5年前的两起大案——综上所述,法院那里估计会给你判处3-5年的□□——”
“如果,有一天你能从那里出来,一定不要忘记那两位先生啊——”
中队长身旁,美惠子忽然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笑着笑着,她的眼底又一次凝聚起了一行春雨。
一个月后,东京,卡特和格拉默的公寓里。
佐藤警视坐在红色的沙发上,一张包子脸皱的简直能滴出水来。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挤满了烟头,他好似没有知觉似的,依旧在不停地吸着烟。
卡特刚回到公寓里,一推开门,被吓了一大跳:
“豁,好家伙!佐藤你是打算在我们这里复原世纪末的伦敦吗?”
格拉默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化验单,看着烟火缭绕的客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从一进门就是这样一副世界将要灭亡的样子,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被格拉默的话所惊醒了,佐藤警部拿下了叼在嘴角的烟,开始大声诉苦道: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有了‘世纪末的魔术师’的消息,满以为这一次自己一定会立功了的,结果连人影都没有逮到,呜呜呜——本来还以为这样也就算了,结果今天早上首相大人忽然造访——完蛋了呜呜呜——你们再多看我两眼,说不准再过几天我就要引咎辞职了啊——”
“你是说首相先生今天早上造访东京警视厅了?”卡特在一堆话里就听出了这一句。
“是啊——来的时候神色紧绷,气势汹汹——”
“果然。”格拉默叹了口气。
卡特拍了拍佐藤警部的肩:“对不住啊佐藤,这次是我们连累你们了。”
“你们——你,你们做了什么!”佐藤警部激动地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也没什么——就是把我们在悲泣岛上发现的物件以私人的名义归还给中国政府了。”卡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个——这些物件和日清战争有很大的关系,大概会成为有力的证物。”
“证物?什么证物?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佐藤警部异常迷惑。
“唔——一些在日清战争时期属于中国妇女以及劳工的衣物以及发饰。”
“嗯?”佐藤警部先是稍微迷糊了一下,紧接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吓得直接瘫在沙发上,半晌才从嘴巴里挤出来一句:“你——你们——这是想要我死啊!”
“在日清战争时期,日本曾从中国俘虏过大量劳工和妇女来为军方服务,这是不争的事实。”格拉默温柔的眉眼瞬间冷凝了下来,“悲泣岛的那个巨大的实验室,就是当时日军为了鼓舞士兵而建造的大型毒品生产基地。”
“在那个基地里工作的,全部都是当时日军从中国各地俘虏过来的普通百姓及其家人。”
“岛内地下的那些隧道,全部都是当时被俘虏过去的妇女们自己一下又一下地砸出来的。”
“她们,才是岛上真正的雨女。”
“这——这——”佐藤警部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时间却无法反驳一个字。
“岛上的那个雨女神社也是当年日军所建立的,为了防止普通的百姓们误入,所以才特地捏造了那则关于雨女的传说。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就开始有了‘雨女祭’这一个大型的祭典。”
“雨女掀翻在海上航行的船只并且吞噬渔人——这样一则可怕的传说很容易就会让人以为是从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的习俗。”卡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虽然不知道井上一郎他们是如何发现那个基地并加以利用的,但是,这个祭典为了安抚亡灵并为自己赎罪的初衷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这是你们自己犯下的罪孽,是无可辩驳的原罪。”
“而你们自己,也必须亲自咽下这一苦果。”
“不过——”格拉默的话音一转,“这一次的转赠是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进行的,想必不会和你们扯上太大关系。”
“首相先生就算再生气,也查不到你们头上来。说不定这一次18年前的大案告破,你们还能得到表彰呢。”
“唉——”佐藤警部叹了口气,“不说表彰了,能别降我的职就算不错了——不过你们说得有道理,这是我们自己犯下的无可掩盖的罪行,虽然中央——咳,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为自己赎罪。”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真希望能带家人到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去为那些人鞠躬谢罪啊——”
三个人静默了一会,佐藤警部又点着了一根香烟。
“说起来,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藤原美惠子就是‘雨女’的?”
“在住进招待所第一晚的时候。”
“什么!”
“我们的那个房间是经过了特别的设计的。”卡特解释道。
“床面所靠着的墙壁的背后埋有好多根铜管,放在床头的灯罩上抹有一种特殊的药粉。”
“特殊的药粉?”
“里面含有和安眠药一样的成分,能够起到轻微的催眠效果。”格拉默扫了一眼化验单,“也幸亏她当时高抬贵手,而我们又多加防备。不然倘若当时我们一旦吸入过量,就会对中枢神经起到一定的麻醉作用。”
“当时我就在想,在没有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能对我们二人身份起疑,却没有认出我们两人是谁的,有八成概率是和案件相关的人物。估计她已经事先从‘世纪末的魔术师’那里探得消息,知道东京方那里会派出两个外国专家对这次预谋杀人案经行审理吧。”
“后来加大我们怀疑的,是在博物馆的时候。”
“博物馆?我记得在那里你们只碰见了‘世纪末的魔术师’不是吗?”
“啊——”想到往事,卡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就是他暴露给了我们藤原美惠子的真实身份。”
“怎么说?”
“他的表演太过于完美了——他非常完美地表现出了一副思念自己孩子关心孩子成长的老父亲的模样,但殊不知,正是他的那副模样引起了我们对那幅画的作者的怀疑。从探听到那幅画的真正作者是幼年时期的藤原美惠子的时候,我们就有理由承认她有杀人动机。”
“怪不得你们当时让我去调查藤原美惠子的成长经历!”佐藤警部恍然大悟,“但你们最终掌握证据又是在什么时候?”
“听取完增田俊的证词以后。”
“当时我们得出了一个猜测,增田俊发现了井上一郎纯粹是在犯人意料之外的事——或者说犯人根本不知道这点,因此她心安理得地作下了手脚,故意误导我们杀人案发生的时间。但是,结合尸体的实际状况,增田俊的证词以及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很容易就得出了凶手是藤原美惠子的结论。”
“怎么说?”
格拉默摇了摇试管:“人在经历过大量的体能运动后,体内的蛋白质会急剧的凝固,如果在这时被杀,死亡时间就很容易受到不在场证明的误导。在井上一郎的衣服上,我们发现了少量的盐结晶,这就是他体内在经过大量流汗了以后水分蒸发所带来的影响。增田俊说在7.15时还与井上一郎打招呼,一直到8.30全员聚集在了警局。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藤原美惠子一个人。这时候基本上就可以判定藤原美惠子为重要嫌疑人了。再结合栀子婆婆的死亡现场所留下的脚印,很容易就能推导出藤原美惠子是真凶这一结论。”
“原来如此啊!”佐藤警部这回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起源与经过,不由得开心地拍了拍手,“太妙了!真的是绝了!”
转念一想, ‘世纪末的魔术师’目前下落不明,他又不由得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不过——如果能抓住‘世纪末的魔术师’,那就更妙了啊——”
“人生自古两难全啊——”卡特悠闲地喝了一口咖啡,调皮地冲格拉默眨了眨眼睛。
时光退回到一个月后,悲泣岛的山洞里——
“我说,从头到尾你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联合警方抓捕我归案对吧?”美惠子走后,“加藤尊”转身面对卡特和格拉默,咬牙切齿地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距你能安全离开还有30分钟的时间哦,魔术师先生。”卡特伸了个懒腰,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那种懒懒散散的状态。
“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的配合,我们的合作相当愉快。”格拉默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说——你们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激怒我,最终的目的还是让我来当你们寻宝的导航仪?”“加藤尊”气得险些要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