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在北 (少言)

他话没说全，城北很大一片区域都属于陆家，宅邸颇多，住着一堆姓陆的人，陆以信对此避之不及。至于其余房产，都不如现在的公寓离公司近。
“那我也是人啊，”陆意北反驳他，说完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啊”了一下，小声问：“你会不会嫌我麻烦？”
“你知道就好，”陆以信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离开的时候没忍住揉了揉一撮翘起的毛，“行了，别装可怜。”
陆意北眨眨眼：“哦，谢谢叔叔！”

到了目的地，门口已经有个人在等着。
这人叫季承宁，季家二少，二十出头，是个被宠坏的小少爷。他一看到陆以信就迎了上来，一口一个陆哥，殷情得不得了。
反观陆以信，一脸冷漠。
陆以信人前高冷，不爱搭理人，不过像今天这样，连应付都懒得应付的情况实属少见。
季承宁却完全不介意他的疏离，喋喋不休，单方面发散满腔热情，挡也挡不住。
然而这份热情在看到陆意北的瞬间就冷却下来。
方才还口若悬河的男人嘴唇微张，半天才憋出一个完整的句子：“……陆哥，这是谁？”
一直被对方当成空气的陆意北抬起头，朝他甜甜地笑了下，而后被陆以信牵到身边紧紧揽住：“家里的小朋友，带过来一起玩，不介意吧。”
陆以信不过说一句场面话，就算季承宁说介意，他也不会在乎。没等对方回答，就领着陆意北大步离开了。
进入室内前，陆意北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季承宁还站在原地，脸色煞白，想必深受打击。这人对陆以信的心思太明显，他捏了捏陆以信的手，问道：“叔叔，这人是不是喜欢你？”
小孩手心很软，皮肤嫩得似能掐出水，让人舍不得放开。陆以信定定神：“你不是都看出来了？”
“所以带我一起来？”陆意北反应很快。
“带你来不是为了这个，”陆以信对此的确不知情，倒不是为自己辩解，他怕陆意北多想，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我不知道他也在这。”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季承宁了。比起季家二公子，他与对方的哥哥季承安——也就是这座度假山庄的主人更熟一些。两人年龄相仿，观念相近，生意上来往频繁。
陆以信和季承宁连朋友都算不上，不过挡不住这人发了疯一样追求他。
当初季承宁喜欢他喜欢得很高调，年轻人不懂得收敛，扬言不论男女，谁也别想打陆以信的主意。
看在陆季两家交好的份上，陆以信以和为贵，没给人脸色看。谁知季承宁蹬鼻子上脸，被无视了反而越挫越勇，使了许多令人发指的招数，严重影响了陆以信的日常生活。
当年的陆以信，脾气可比现在臭多了。他烦得要死，眼看连季承安都镇不住这臭小子，二话不说就去找季家老爷。老爷子当场脸都绿了，直接下令把季承宁送出国读书。
四年前的事情，在记忆中蒙尘已久，没想到对方至今阴魂不散，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这么长时间都没能让季承宁放弃，陆以信觉得匪夷所思。
他垂下视线，落到陆意北身上。这个角度望过去，少年那一截纤长白皙的后颈极尽惹眼。
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陆意北抬起头。
“叔叔。”
顿了顿：“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以信仿佛怔了神：“北北，”他在小孩头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那你可要好好表现。”

两人被带去了事先安排好的住处，一套小型双层别墅，统共两百平左右，各种设施齐全。度假区里大多是这样的别墅，建得并不密集，互相之间有着令人舒适的距离。
别墅的二楼有个卧室，顶上有个巨大的天窗，几乎同等于房间大小，大概是用来观赏星空的。卧室很漂亮，细节别具匠心，处处营造出浪漫的氛围。陆意北对此很无语，毕竟就算在郊区，这座城市也没有星星可看。
但他还是很兴奋，小孩子天性使然，对新奇的事物充满好奇。上下跑了几趟，很快把这座别墅的构造摸了个清，也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这里只有一个卧室。”陆意北站在二楼拐角，朝楼下喊道。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大的房子，连个客房都没有。
其他暂且不论，卧室里那张kingsize的大床还是深得他心的。可床只有那么一张，他和陆以信两个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不觉得陆以信肯睡沙发，显然也没考虑过和对方同睡一张床，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不可能。
陆意北转回卧室，恋恋不舍地对着他的床作最后告别，也不知道陆以信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男人朝里看了一眼，评价道：“床不是挺大的。”
陆意北一个激灵，瞪大双眼，感到不可置信：“你要跟我一起睡啊？”
“不，是你跟我一起睡。”
施予者是陆以信。
没毛病。

季承安这次叫来捧场的人，都是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彼此之间相互熟识，正好借此机会聚一聚。
午餐前陆以信小睡了一会儿，等到他带着陆意北出现在餐桌上，人已经到齐了。一桌十几个人，自然也包括季承宁。
这些人中，有不少知道四年前的事。当他们看到陆意北，转而再看季承宁脸上堪称精彩的神色，当下心里就有数了。
指望他们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不可能的。陆以信这种几乎与桃色绯闻绝缘的主，难得有打趣他的机会，众人怎么会放过，一个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相比之下，得罪季承宁算不上大事。他虽然是季家二少爷，但众人都知道，季家的继承人只会是季承安，他的弟弟从小被惯坏，撑不住场面。
陆以信这边还没落座，就遭人惦记上了，硬要他介绍陆意北。他故意吊着人胃口，任人嚼烂舌根也不愿多说。
只不过，席间的话题还是会往两人身上引。陆意北长得标志，撑得住场面，十足讨人欢心，不少人拿他逗趣。陆意北不怵，大方应对玩笑。这个时候的少年，成熟得不像只有十八岁。
完美的小情人。
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本是随口玩笑，气氛却变得暧昧而浑浊，叫陆以信突然食不知味起来。
他不禁想到，陆意北还是个少年，干净美好，虽然没了亲人，但待在自己身边，人生应当顺遂，在该有的年纪保留纯真。
而不是因为他的自私，被卷入这些成年人龌龊的臆想中。

用餐完毕，陆以信要和人谈点事，就让陆意北先行回去。
他们下午有不少活动可以选择，骑马射箭，打球游泳，常见的娱乐设施这里一应俱全。
“累了就休息会儿，等我回来，不要乱跑。”陆以信嘱咐道。
陆意北满口答应，暗中腹诽不停。他好歹半只脚迈入十八岁，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
回头就栽进沙发打游戏去了。
那些高雅的娱乐活动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这个身心健全的平凡高中生，一款电子游戏就能安心度过好几个周末。
然而陆意北坐下没多久，就有访客上门。门铃反复响起，像极了来访者的急切心思。
门外站着的是季承宁。
说意外也不意外。
陆意北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陆以信让他好好表现的机会来了。他从容不迫地把人放进客厅，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一时相顾无语。

最后还是陆意北先打破沉默：“你有事吗？”
普通的问句，语气冷冷的，或许还有一点傲慢。
如果他知道季承宁以前追求陆以信时干过的事，肯定会惊讶于对方现在拘谨的姿态，嚣张跋扈的季家二少何时这么过忍气吞声过。
实则季承宁不是怂，他只是懵了。
就算出国，他也从没想过放弃陆以信。这个男人的魅力令他心驰神往，远在异国他乡，也不忘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陆以信这几年身边没有固定的伴侣。床伴倒不是没有，成年人一夜情泄欲再正常不过。
即便上过陆以信床的都是女人。
季承宁甚至感到一丝喜悦，他觉得自己会是第一个爬上陆以信床的男人。
他从不把家庭的阻碍放在眼里，连父亲的盛怒都不在乎。他只知道，两家关系往来密切，门当户对，等正式确立关系后可以去国外领证，然后代孕两个孩子，岂不美哉。
显赫的家世灌溉出了过于膨胀的自信，根植于心，更遑论他从小被宠到大，何其不知天高地厚。四年过去，对陆以信的念头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那些得不到的东西总有着特殊的地位。
季承宁一毕业就欢天喜地回到国内，这次得知他哥周末在自己山庄招待陆以信，便认为是天赐良机。他一定要借此机会，不择手段搞到陆以信。
谁知半路竟杀出个陆意北。
他盯着眼前的少年，长得是真的好看，可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凭什么抢走他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男人。
这个认知令他丧失理智。
陆以信是他的。必须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第05章

一时的冲动，疯狂且缺乏理智。
等季承宁回神的时候，已经被陆意北压在身下，结结实实挨了顿揍。
脸颊痛得发热，上眼帘几乎抬不起来，肯定肿了，唇角还渗出了血。他挣扎了几下，没能掀起身上的人。
是他挑起的争端，却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