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以眼泪,赠我以欢喜 (Rembda)

　　自己的行为让自己的心情变差，说不定也给他添了堵，又何必呢？是啊又何必，但就是没能忍住。
　　韩雅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着玻璃窗上敏熙走过来的影子，他立即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佯装微笑迎上去：“谢谢。”
　　敏熙放好手里的盘子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镇定到可以跟他坐下来聊天，甚至跟他多说几句话。他已经不习惯眼泪了，但看到他就是有流泪的冲动，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瘦了好多，也蓄起了胡子，但眼神里那种溺人的温柔还在，他的笑容有些苍白，但依旧能够让自己心跳加速。为什么，在经历过那么多年的猜疑，纠结和矛盾之后，他还是能够义无反顾地搅动自己的心池呢？
　　如果这就是爱情，那它也太可怕了。
　　敏熙其实是有些窃喜的，韩雅晨能在自己的店里多待一会也好，就算看着他会难过，但其实还是希望看到他吧？这么多年一直不知道他们原来生活的圈子距离这么近，一直活在过去对自己的谴责和对他的愧疚之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再见面、见面时是这样一种情景。
　　他还能来看看自己，自己却没想过要去找他，原来最无情的人竟然是自己吗？
　　敏熙间或借着工作瞄韩雅晨一眼，心里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慢一点，这次韩雅晨再从自己的眼前离开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几乎就是永别了吧。
　　看着韩雅晨面前的蛋糕一勺一勺地变小，敏熙再也忍不住躲进柜台下面偷偷擦掉从眼角溢出的泪。心里的悔和恨已经变成廉价的泪水，但已经没有人会将这样脆弱的自己再抱进怀里安慰了，自己不是六年前的自己，他又何尝还会是六年前的他呢？
　　泪水一文不值，擦干眼泪的敏熙再次站起来时，窗前的位子已经空了，桌上只剩下没有吃完的蛋糕。敏熙的心顿时就空荡荡的了，微微失神了一会儿他向韩雅晨坐过的桌子走了过去，发现碟子下面好像压着一张写着字的纸，大概是从心愿墙边拿的纸笔写的，迟疑了一秒，敏熙还是小心翼翼地拿起纸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写给敏熙的信，署名是韩雅晨。
　　小熙，许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本来不想说什么的但是看到你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我知道这些年没有我你过得很好，我过得也不算差，这就够了。总算对得起你当初的选择。不过，很遗憾我来了你却装作不认识我，小熙，我告诉你，我没有忘记你。不管以前是怎样的，尽管六年没有见面，但就在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是有想把你抱进怀里的冲动。小熙，我不瞒你，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但我也清楚，你之所以假装不认识我就是不想和我再有什么，我也知道，六年的时间足够把你对我的感情磨灭掉。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装作不认识我，不要把我当做陌生人。如果可以，下个星期一晚上八点，我在镜湖园等你，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你不想去没关系，但我希望你能去。你去了，就不要再把我当做陌生人。小熙，我希望你能去。
　　敏熙攥紧手里的纸，没有眼泪，但心脏却颤抖得厉害。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封信，看着上面久违的熟悉字体就像站在那个人的面前一样，让他浑身发颤。
　　谁说六年的时间长了，长到足以忘记他？谁说自己不想他？谁说自己愿意把他当做陌生人？敏熙呆呆地伫立在那儿，只剩下心脏在狠狠颤抖着。
　　要去吗？他希望自己去。可是自己去了该说什么呢？好像除了虚伪的叙旧什么也做不了，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话题可以提及？除了往事，聊聊现在——家庭？孩子？妻子？工作？但好像因为他们之前的关系，所有的话题都变得讳莫如深，他不敢去提起。
　　大概不用见面了。
　　根本没必要再见面。
　　说什么都是禁忌，不如不去。
　　敏熙作这个决定几乎只用了一秒，做完这个决定他好像又意识到了自己的无情，韩雅晨的再三肯求他居然能够无视掉，看来自己真的是个无情的人。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会再见面，他总会忘掉自己的，索性带着恨忘掉会更容易一些吧？
　　
　　

第三十二章

　　32.
　　约定的时间到了。
　　敏熙远远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默默抽痛，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但他已经决定不会再相见。
　　敏熙拼命忍住了去找他的冲动。他只是看看他，看看他就好。
　　韩雅晨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但约定的时间到了，他还是靠着想念的心情强撑着来到镜湖园。尽管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小时要等的人还没有出现，他还是带着期待不愿离开。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在等待中的心情有多激动，他忘不了的六年，今晚一定要在这里有个交代。
　　为了这次的见面，韩雅晨特意将自己收拾成之前的样子，虽然瘦了好多，但还是穿了以前的衣服，希望能在敏熙眼里看到和以前相同的自己。
　　身体的情况好像越来越糟糕，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四个小时，敏熙还是没有出现。韩雅晨用手支撑着胸口的部位，他皱起眉，表情有些痛苦，喘气也变得粗糙起来。
　　敏熙默默观望着那边的人，韩雅晨稍有异动他便有所察觉，看着韩雅晨奇怪的样子敏熙便顾不得已经持续了四个小时的僵持，快步向韩雅晨跑去。
　　敏熙扶住快要站立不住的韩雅晨，声音也慌乱得发抖：“雅晨，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敏熙的出现让坚持不住的韩雅晨松了一口气，他显得很高兴，尽管泛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十分憔悴。
　　“小熙，你来啦。”面对迟到许久的敏熙韩雅晨眼里有的只是欣喜并没有责怪。
　　敏熙看着韩雅晨的样子心急如焚，他不断问着：“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韩雅晨抓住敏熙的胳膊害怕他会离开，看着敏熙为他担心的样子他有些不安，反而安慰道：“小熙你别担心，我就是没怎么睡好，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看他的样子敏熙就知道不可能就是没睡好那么简单，但要想从他嘴里听到实话大概也不太可能。
　　敏熙把韩雅晨搀到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机准备打120，但被韩雅晨拦下了。
　　“小熙，我真的没事。你能来我很高兴，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我们能聊聊吗？”
　　敏熙无奈只好作罢，虽然心里还是担心，但表面上他答应下来：“好。”
　　“小熙，你变了好多。”韩雅晨露出欣慰的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敏熙现在的样子，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嗯，人都会变的，你也变了。”变瘦了变憔悴了，变得让自己更加心疼。
　　“小熙，没见到你之前，我印象里的你一直就是六年前那个样子，很爱哭，也很敏感，不像现在，长成大人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韩雅晨显得有些絮叨，敏熙倒是没有感到不耐烦，只是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小熙，说真的，如果我说我希望你回到我身边你还愿意吗？”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韩雅晨看着敏熙的脸忽然这么说。
　　敏熙迎上韩雅晨的目光，他看不透韩雅晨眼里的光到底是什么，是期待，还只是随便问问？
　　“不可能的。”敏熙撇过脸回答得异常认真坚定，“你有的是人陪着，多我不多少我不少。”
　　韩雅晨轻轻笑了，他大概猜到敏熙会这么回答。
　　“就只是亲人也不行吗？”韩雅晨有些不甘心，追问道。
　　“你觉得有可能吗？”敏熙轻笑着反问道，“不可能的，你自己也很清楚。”
　　韩雅晨看着敏熙毫无迟疑地样子心里微微发哽，他动了动喉咙，问道：“小熙，你何必说得这么绝情呢？”假如我时日无多，你还会这样回答吗？
　　这种回答对韩雅晨来说确实有些残忍，但对敏熙来说又何尝不决绝呢？他知道没可能的，何必要给予不必要的期许呢？到头来还是谎言。
　　敏熙心里同样不好受，他强装镇定，对韩雅晨说：“把你手机给我，我给你家里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你应该回去好好休息。”
　　韩雅晨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他有气无力地问道：“小熙，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为什么刚来就要走？”
　　“没有。”
　　“是吗？小熙，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真的变了。”韩雅晨的笑容越来越苍白，但他自己没有在意，仍自顾自说着，“小熙，我知道我不该找你来，但是你没必要为了应付我过来，已经迟到了好久又何必再来呢？我没走是因为不甘心，真的，其实我也猜到你不愿意过来。本来我是准备了好多话想对你说的，但是看样子你并不想听，所以我也不打算说了。你要走就走吧，不用管我。”
　　敏熙皱起眉，韩雅晨的话让他有些难堪，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我不可能不管你。走吧，我送你回去。”
　　敏熙的声调没有附带情感，韩雅晨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更加痛起来，他已经示弱得如此明显，却没能唤起敏熙丝毫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