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 (琼华)

　　说实话林余是不想收肖寻的，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教起来很麻烦，更麻烦的是你好不容易教会了她，她要么嫌累不干了，要么时间到了得去上学了。
　　怪不得肯德基的暑期工都得签合同打工三年起步呢。
　　但是就这样拒绝似乎不合适，感觉人家是真的想打工啊……林余想不通，这个姑娘为什么会想到来自己店里打工——一般的女孩打工都会选一些轻松干净的地方，像什么辅导机构啊，奶茶店啊。算了，店里本来就缺人，来一个是一个。林余想，就算是忙完今天就走我也不亏。
　　谁让他缺人手呢。
　　“老板早啊。”
　　文倩刚到店里就看见了那个拿着抹布擦凳子的漂亮女孩子。恰巧林余正在往冰箱里放笋壳鱼，他见文倩来了，道：“文倩姐来了啊，这个是小肖，肖寻。新来的暑期工，你教她一下。”
　　“没问题。”文倩进了仓库，放好包，换了衣服，又从调料架子地下找了一条新围裙。
　　“你先把围裙穿上。”文倩走出仓库，对肖寻说，“别把衣服弄脏了。”
　　“哦哦，好。”肖寻接过围裙，“谢谢文倩姐。”
　　“小寻是吧?”文倩进了洗手间，开始洗拖把，“唉，现在想你这么肯干的女孩子很少嘞。呐，先别擦凳子了，去把番薯杆劈好。这个你会的吧？”
　　“会的。”肖寻跑进厨房，找到番薯杆，“文倩姐，全劈完吗?”
　　“对，这个做好以后拿进厨房给洗碗的钱阿姨。”文倩开始拖地，“然后再把辣椒摘了。”
　　“好的，我会做好的!”
　　“哟，小鱼。”正在切土豆的庞海问林余，“这么正的妹子哪招来的?”
　　“自己来的。”林余片完蘑菇，拿起刀对庞海扬了扬，“马上就六月了，你给我注意点。我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来的暑期工又被你吓跑了，到时候我忙起来连个帮手都没有。”
　　“哎，这不是有我吗？”庞海笑嘻嘻，“而且你咋不知道这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来添乱的呢?”
　　“正经点。人家是谁我不管，但她现在来当服务员了，那她当的好我留，当不好她走。”林余说，“至于你，好好干活，不然扣工资。”
　　庞海知道现在缺人，便不再开玩笑，他怪模怪样的敬了个礼，道：“Yes,Sir!”
　　中午还好，不是很忙，于是林余和庞海抓紧时间，开始为晚上的订桌做准备。
　　“倒是我走眼了。”庞海切着肉丝说，“想不到这妹子还挺能干的嘛，收碗擦桌子换台布都会，也不怕脏。”
　　“干的好就留着呗。”林余把炸好的糖里脊盛到盆里，道，“就是工资高一点的事。问题不大。”
　　“林老板真是财大气粗。”庞海幽幽的说，“那给我也涨涨工资嘛，鱼，像我这样玉树临风威风堂堂聪明能干的配菜很少的。”
　　“滚球，你就是个关系户!”林余哼了一声，“拆迁户闭嘴。我们这种做做吃吃的才有发言权。”
　　“鱼。”庞海故作委屈，道，“你不爱我了。”
　　林余白了他一眼，觉得庞叔把这货放到自己这里纯粹是为了不让他出去丢人现眼。
　　“你敢嘤一下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林余突然想起了上次这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对他的眼睛做了什么，脑门上青筋暴起，“还想当兄弟就干人事。”
　　庞海继续嬉皮笑脸，端着林余切好的茭白丝出去了。
　　林余看着庞海与身形不符的轻快背影，耳边忽的响起了庞姨忧心忡忡的说庞海天天凌晨回家的事，没来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要帮帮他啊。姨知道，把他这种人放在这里是挺糟心的。”庞姨说，“但姨真的没办法啊。我怕他出去混，整个家都要给这个不孝子败掉。”
　　他拿起绿辣椒，心想，我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第三章
　　晚上七点，南屏路上的和也门口停满了车。
　　“小寻!去给三号包厢打饭!”
　　“好的文倩姐!”
　　肖寻一边应和文倩的吩咐，一边给给八号桌撤了空盘，然后脚打后脑勺地奔进了厨房。
　　大厅里闹哄哄的，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嬉笑和着宾客们道不完的恭维中间夹杂着杯盏清脆的碰撞声，到处充斥着欢愉。
　　今天是童婉家进新房的日子，她热热闹闹地请了一圈亲戚，聚在老房子楼下的和也。
　　“小寻，包二加五瓶啤酒!大瓶!快拿去!冰的!”文倩从塑料帘子后面端出一盘天香大鳊鱼，对送完饭的肖寻说，“上完啤酒过来端菜！糖醋里脊要好了！”
　　“文倩姐你记上去了吗？”肖寻拿着篮子来到冰箱前，“我就来！”
　　“记了记了！”文倩走进一号包厢上菜，出来以后接着对路过的肖寻说，“鳊鱼你放着，我来上，现在菜太满了，你不会的，你先把小件的端上去。”
　　肖寻来不及说话，只能点点头，那边包厢里的客人已经在催她了。
　　“……”
　　“小林啊，童阿姨今天可谢谢你了。”童婉年近六十，保养得像五十出头，打扮得像四十几岁。今晚她喝的满脸通红，一顿应酬下来，下午特地做的发型也有些凌乱了：“菜很好吃的，小林。这么多要你一个人烧出来，辛苦了啊。”
　　“应该是我要谢谢童阿姨照顾我生意。”林余拿出账单，顺便核对包厢里的酒水数目，“这么久没见，童阿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上次小区里赵阿姨过来的时候，说您带着腰鼓队去参加比赛了，还拿了第三名，真厉害啊。”
　　好吧，赵阿姨原话是“那个童婉天天往外跑搞劳什子腰鼓队，结果还不是个第三名。”
　　应该没有任何夸奖的意思。
　　“呀，这有什么好说的，赵芸这个人真是的。”童婉笑得更开心了，自顾自谦虚了一番后，终于抛出自己的目的，“小林啊，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二十七了吧?要不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阿姨你又说笑了。我这没房没车的，哪有女孩子看的上我。”林余把账单转向童婉，笑得灿烂，“再说，我这种条件，跟了我肯定要吃苦的。”你还是快点付账能让我更开心一点。
　　“呀，小林你不好妄自菲薄的啊。你条件不错的，信童阿姨。”童婉握住林余的手，注视着林余的眼睛，十分认真，“你可是本地户口啊，相亲市场上很吃香的。而且你长的又这么俊，哎呀，现在小姑娘不是都看脸的嘛。”
　　“童阿姨我不急……”林余从童婉的眼睛里看见自己那张笑得脸有些僵的脸，只想快一点结束这个让人不爽又尴尬的话题。
　　“你要是信得过童阿姨，童阿姨就直说了——阿姨在上瑜伽班认识的一个小姐妹家里刚好有个小姑娘，当老师的。喏，我还有照片你看看……”童婉松开林余，利索的开手机，翻微信。
　　“我们林老板有女朋友了。”一道声音莽撞地插进来，林余和童婉一起转头，发现是庞海。他背对着童婉，正撅着屁股往冰箱里放剩下的河虾，“还是个白富美呢。”
　　“庞海——”林余提醒庞海别乱说话，可是庞海不理他，接着编道，“是个海归，长得挺漂亮的，人也温和。”
　　“小林，这是真的?”童婉转回来看林余，语气带上几分不爽，“这种事情没必要骗童阿姨的啊。你真的有心上人了啊?”
　　肯定是假的。童婉想，真有这么好的姑娘，瞎了眼也不会看上林余的背景。她瞥了庞海一眼，心想这胖子看着老实，讲话却是满嘴跑火车，当我好糊弄呢，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林余本来想否认，毕竟这种谎话童婉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但是脑子突然浮现出那个在雨夜跑进来的人影——
　　老板可以给我做饭了吧?
　　鬼使神差的，林余听见自己羞愤地答道：“有……有了。”
　　我的天我在羞愤个鬼啊！要是真的就好了！。
　　看林余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年过半百的童婉顿时就心知肚明了，她理了理头发，心道就算那胖子说的是真的，估计也成不了，以后再来也不迟。
　　既然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童婉也懒得给照片找不痛快了。她收起手机，从包里取出刚收的红包，语气惋惜：“唉呀呀，真可惜，是这个姑娘没福气了。小林啊，阿姨跟你说哦，做人要懂得满足，要求不好太高的。你说你有有心上人了，阿姨也不好强求，到时候在一起了记得给阿姨介绍一下认识认识的啊。呐，小林，我们把账结一下吧。”
　　“童阿姨慢走!”目送童婉一扭一扭地出了门，站在大门口的林余看向庞海，使劲磨了磨牙，准备给这个胖子点颜色看看。
　　“造谣造得挺开心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林余关上门，阴恻恻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兼职百合网了。”
　　“我这不看着老女人不结账嘛。”庞海无所畏惧，振振有词，“要是我不插一脚，你就等着她蹬鼻子上眼要你顺道打个折，这事要是成了，老女人以后还要经常打着媒人的旗号来你这蹭吃蹭喝。鱼，我都看见了，这女的早算好了。刚刚在她后面我瞅见她的微信一打开就是要给你介绍的那女的图片，可丑了。我这可是在救你脱苦海，阻止你踏入婚姻的坟墓，你看看你个白眼狼，还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