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之后,曲翊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往外走。
“你去哪?”
手腕被林一寒拽住,力道大的有点吃痛。
“放开。”
“你去哪?”
他侧过身盯着他的眼睛:“和你有关系吗?”
“曲翊......”
“别叫我,放开。”
林一寒想过曲翊会生气,但没想过他这么生气,过去这么久了仍旧如此咄咄逼人,甚至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林一寒莫名有种无力感。
“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行吗?”
曲翊的手腕还在林一寒手里,已经捏红了,他顺势抬起那条胳膊挡在身前:“你想解释什么?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余地?”
林一寒沉默了下去,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余地的,话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窗户纸捅破了就糊不回来了。
“非要走是吗?”
曲翊没回答他,只是手腕处拗住的力一直没松。
他触着他的皮肤松开他,心像猛被刺了个窟窿:“你在这儿吧,我出去。”
房间的门从外面合上,曲翊待在原地眼神死死钉在门上,似要坚决的盯出一个洞。手腕处有灼热的触感,皮肤泛红,痛感仍在,他却忽然有些难过。
曾经飞羽和他说,若做朋友,别做恋人,若做恋人,分开就是陌生人!当时听来非得很,如今再闻竟已是曲中人。
他该怎么办,和林一寒彻底决裂吗?
四月的天气,早晚依然很冷,林一寒穿了一件单衣,站在酒店的后门处抽烟。最近的烟瘾越发大了,不到一天就是半盒。夜凉如水,烟雾冲在风里,杂乱无章的飘着,他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起来。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响起,林一寒回身,那个刚刚还剑拔弩张朝向自己的人,此刻就站在通道的尽头,前额的刘海长的遮了眼睛,眉眼全都逆在光里,许久不发一言。
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末尾,再燃一点就要挨住指节,林一寒几乎呆住了,他没想过曲翊会下来寻他。
“没房间了。”那人语气平淡,说完直接转身往回走。
林一寒后知后觉听出曲翊话里的意思,他急急忙忙掐灭了手里的烟跟上前面的人,大约因为走的太急,没等靠近,又是一阵夺命催的干咳,曲翊已经走出很远,闻声停下来看他,沉声道:“你没事吧?”
林一寒从来没有这样幸福的狼狈过,他一边捂着胸口不住的咳,一边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嘴角带了些隐晦的笑意:“没......没事,咳咳咳......”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林一寒大约是受了凉,脸色有些发白,他将外套搭在椅背上,视线一点不落的全放在曲翊身上。
曲翊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房间的小桌子上,又扔了两颗清喉片在旁边,然后转身摸了手机,进了里面的房间。
林一寒本想着抽完烟给舟绅打个电话再找一家酒店凑合,没想到老天慷慨,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将整杯水喝下去,喝完又含了一块喉糖,剩下的那一颗被他妥帖的放在了裤袋里。
他在外间待了一会儿,处理了几个助理发过来的行程确认,然后起身打算洗个澡,他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了,真的很累。
洗澡洗到一半,他听见里面有人出来,他关了水,细心听着动静,然而外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心下忽然涌出不好的预感,曲翊不会趁他洗澡溜了吧!这大半夜的,他一个人出去去哪啊?这么一想,他也顾不上洗了,匆忙冲了冲裹了个睡袍就往外去,结果一出门,刚好和那人撞了个对面。
曲翊定定看着他,手里握着一盒牛奶,看样子是在冰箱翻吃的,林一寒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歪歪扭扭的浴袍,随意系的结稍微动一动就有要散的趋势,头发上滴滴答答还在滴水,看着着实没什么美感,曲翊打量了他一眼,继续转过去找自己的吃的,全程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林一寒见人还在,心瞬间放了下来,踢踢踏踏拖着步子返回卫生间,吹头发,换衣服,再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了。外间已经没人了,他估摸着应该是去睡了,自己接着喝了一杯水,翻了几眼手机,几乎没声音的推开了卧室的门。
屋里黑着没开灯,窗帘漏了个缝,月光钻进来,落在两张相邻的大床上,画下一道浅浅的沟壑。
卧室很大,两张1.5米的大床,曲翊睡在左边,右边的床平平整整,留给林一寒。
黑暗里,林一寒的表情看不真切,他走的很慢很稳,像是害怕惊扰了正在熟睡的猫。曲翊多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身上穿着一件白T恤,露出一小截胳膊。林一寒在床边坐下,他弯下腰前倾了身子,曲翊就在他伸手一够的地方,皮肤在月色辉映中渡了一层瓷白色,像装满了绵密的白砂糖罐子,散着淡淡清甜的香味。
林一寒微眯着眼睛,他确实已经很累了,可他不想睡,他想就这么一直看下去,因为过了今日,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人在深夜,感官总是异常的敏感,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感,一旦翻起来,就是汹涌波澜,从去年十二月第一次见曲翊,到如今已经将近五个月的时间,他说不清自己对曲翊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是一心征服只为取悦身体,还是悄然动了心不得而知,只是越来越发现,看着曲翊的时候,他心里渐渐有了些奇怪的感觉,有点怕,又欣喜异常,和之前追过闹过的所有男孩子都不一样。以前,他坐在这里看着另一个人只会想着上他,可现在,他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那样做了,对他还是对曲翊,都是一种毁灭。
那种难得一见,视若珍宝的美好,他舍不得让他破碎。
月会沉沦于夜色,而他,会在这里停靠歇港吗?他不敢想,不敢奢求,亦或者,他不屑,人生来,就该肆意洒脱,不为他人束缚。
也许真的是夜深太过安静,他越想越乱,脑子里时不时闪过一些以前的画面,像备忘录里设的提醒一般,时时刻刻告诉他你不能忘了,你做不到。他几乎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人,头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无数肮脏的往事来势汹汹的撞进脑子里,他捏紧身下的床单,然后一声不吭的翻身躺进被子里。
来不及脱衣服,也不敢出声,只能拼尽全力咬牙忍着,他攥紧被单往下钻了钻,彻底蒙住了头。
房间悄然恢复了寂静,一直“睡着”的曲翊慢慢睁开眼睛,对面床上的人缩的像个虾米,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在那张床上竟只占了一个中心。黑暗里曲翊看不真切,只觉得那人好像在抖,他有心下去看看,却又碍于如今的关系不知如何开口,眼神始终都落在那人单薄的背上,直至一切彻底恢复平静,林一寒真的睡过去之时,曲翊也没挪动半分。
一转眼天就亮了,曲翊起来的时候林一寒已经离开了,今天的录制下午开始,上午是各大战队的训练赛时间,他匆忙洗漱好,刚坐下,门突然响了,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刷开,林一寒拎着两个早餐袋,裹得像个粽子。
曲翊没开口,他也没说话,把累赘的口罩帽子通通摘了,才晃过来放了一份在曲翊的眼前。睡了一觉之后的曲翊平和了许多,他解开袋子,默不作声的开始吃。林一寒坐在他对面,一直都在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的飞快,似是在回复什么人的留言。
曲翊吃好,坐在那儿一个人想了半天,也许,这是个和他说清楚的好机会,他们不可能一直这样形同陌路,哪怕真的最后不再联系,也该清清楚楚,而不是不明不白就这么结束了。
他终于正大光明的看向林一寒,那人飞快接了他的视线,吐出豆浆的吸管,等着他的下文。
“林老师......”他垂着眼,将话说的很慢,“我不喜欢你。”
本来静默着的林一寒闻声动了动,抽了一张桌上的纸巾平静道:“然后呢?”
“我想,如果我们可以做朋友,就继续,如果不能......”
他没再往下说,林一寒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
曲翊意外他的爽快:“你知道什么?”
林一寒认真擦着自己的手指,擦过无名指的指尖时,他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曲翊一顿,林一寒继续道:“但那不妨碍我喜欢你。”
心上又是一阵无名烈火,曲翊二十年佛系的时光几乎毁于一旦,林一寒就是那样的神奇,能最快点燃他平静的心绪。
“林一寒你非要这样吗?”
一直避着曲翊视线的人终于款款抬头:“我怎么样?你可以不接受我,可以无视我,可以厌恶我,但你没有权利不让我喜欢你,那是我自己的事,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曲翊空有一肚子火气没处发,话都让他说尽了还说什么。
他冷哼一声,笑的眼神尽是厌弃:“既然如此,随便你。”
卧室的门被摔出震天的响动,林一寒含着豆浆的吸管,眼神随意落在空掉的椅子上,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不过一句喜欢而已,是犯了天条吗?
还是说,他注定也搞不定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