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叶钦看到程非池笑了,抿成一线的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动作便发生在须臾间,等叶钦回过神来,拿着刀的手腕已经被程非池捏在手里,刀尖直指程非池的腹部,再往前几公分就要扎进单薄的衣服里。
叶钦低头看反光发亮的刀锋,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磕巴道:“你、你干什么?”
他的力气远不如程非池大,又怕手一哆嗦真扎进去,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雄性生物大抵都很享受将人控制在鼓掌之间的快感,程非池攥着那条比自己细一圈的手腕,攥得它不住发抖,半晌后,手上猛地使劲,刀 “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叶钦面色惨白,任由程非池拖着走。
行至学校外围的人行道上,踩过几片银杏的落叶,叶钦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带我去哪儿?”
程非池一手拉着已经傻了的人,一手推着自行车,步调纹丝不乱,冷声道:“公安局。”
作者有话说:
第六章
此刻叶钦的大脑有些迟钝,但也不至于问出“去公安局干什么啊”这样的蠢问题。
显然,程非池想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说不慌是假的,证物自行车就在旁边,可谓人赃并获。叶钦觉得自己跑不掉了,他不想被抓起来拷问,只得另寻他法:“你这车多少钱啊?我赔你。”
程非池闭口不答。
叶钦以为他嫌少,加码道:“我赔你双倍的钱,不,三倍,够你买三辆这样的自行车。”
程非池还是不说话。
叶钦有点急,横看竖看这破车也没什么特别的,嫌弃全世界的劲儿冒上来,又道:“你这车什么牌子的啊?我把我那辆F国进口的公路自行车送你,比你这个强多了。”
程非池不为所动,闷头走路。
口袋里手机震动,叶钦用空着的手掏出来接听,周封在那头扯着嗓子喊:“钦哥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一圈没看到你,那辆破自行车也不见了,妈的……”
叶钦不好意思说他正被破自行车的主人拖着走,偏过头小声道:“你们几个跑哪儿去了?”
周封啐道:“那破车不知道什么做的,座椅结实得很,我们找扳手去了,顺便研究了下监控的位置,你猜怎么着?那监控根本没开,只是个摆设哈哈哈哈哈哈。”
叶钦无语,心想我都被抓了你个大傻子还笑得出来。
可他不好意思说,也没脸向他们求救,只得装作无事发生:“我等了半天没见着你们人,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
当下的窘境一个字都没讲,可以说是十分的讲哥们儿义气了。
挂电话的时候,叶钦瞧见程非池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昏暗的路灯光让他看不清程非池是不是又在笑。
不管脸上笑没笑,这家伙准在心里嘲笑他就对了。
六中离最近的派出所不过两条街的距离,远远看到灯箱上的“公安”两个字,叶钦就开始发慌,脑子里掠过无数种逃脱法律制裁的方法,连赖在地上喊救命都想过了。
终究是败给面子,责任是他主动站出来担的,现在跑了像什么话?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传出去了,他以后在六中怎么混?
垂着脑袋慢吞吞往前走,前面的程非池停下脚步,把车扶靠在墙边,估摸着是到地方了。叶钦做足思想准备,沉下一口起,视死如归地抬起头,然后惊讶地发现眼前不是派出所,而是一个小而简陋的修车铺。
“老板,补胎。”程非池冲里面道。
修车铺门帘大开,头发半白的老头正在修理屋里一辆倒着放的自行车,闻言抬头道:“我这儿忙,东西都在门口,你自己弄吧。”
程非池应了声“好”,便扛起自己的车,让它侧躺在地上,撸起袖子拆轮胎。
叶钦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磨蹭着上前两步,扭了扭被捏红的手腕,又把出汗的手心在裤缝上蹭了蹭,居高临下地看着程非池蹲在那儿摆弄自行车,瞧不起一切的傲气又找回几分,扬着下巴道:“这破车还修了干嘛,买个新的呗。”
程非池没理他,先把前后两个轮子的气放了,撬出内胎,拿起来按在盆中的清水里。
叶钦没见过修自行车,看着程非池把内胎一截一截地在水里泡,好奇心发作:“你在干什么啊?轮胎还要洗?”
这回程非池没有无视他,一边动作一边满足他的求知欲:“看哪里漏气。”
水里开始冒小泡泡,程非池找准位置,用手掐着做了个记号,接着便拿摩擦棒打磨。
叶钦又凑过去看,觉得这活儿也忒麻烦了,挺好看的一双手弄得脏兮兮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你还会修车啊?”
他用的是“还”,仿佛默认程非池会很多技能。而且这话怎么听都像在攀谈,叶钦却浑然不觉,眨巴着眼睛等程非池回答。
程非池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块抹布扔过去:“擦车。”
叶钦嫌那抹布脏,手伸了几次都不忍心拿。他想出一个好办法,捻着抹布的一角,试探着跟程非池打商量:“我擦车,你就别……别带我去公安局了,怎么样?”
平时再怎么牛、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到底还是个没满18岁的少年,派出所里头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想到要被关进去,说不定还会戴上手铐,叶钦就怵得不行。
不过这份恐怖似乎没比被程非池盯着看好到哪里去。
程非池有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没有表情的时候就从里头透出一股凌冽的冷气,叶钦被他看得发毛,刚想说“我擦还不行吗”,程非池忽然把视线调转回轮胎上,道:“擦完再说。”
叶小少爷一身懒骨头,在家油瓶倒了都懒得伸手扶,自己的车最多也就用的时候拎出来拍拍灰,面对眼前车座椅上红黄蓝紫的颜色,他蹲着抹了两下就嫌脏,看着斑驳的抹布恶心得想吐。
然而他又爱干净,擦一下就跑到水池边把抹布搓了又搓,如此反复几次,修车老头看不下去,冲他道:“随便擦擦得了,水费上个月又涨啦。”
通常每年到了这种天气,叶钦不管是洗脸还是洗手都开始用温水了。他怕冷得厉害,碰了几下自来水,指尖都冻僵了,听到老头的话顿时不爽,没好气道:“多少钱,我给你。”说着抬下巴指在补胎的程非池,“他修车的钱,我一起结了。”
老头干完手头上的活儿,叼着一根烟,嘿嘿哈哈地笑,也不说多少钱。
叶钦被他笑得心烦,摸口袋掏出几张红票子拍桌上:“够不够?”
老头笑得更大声了,冲程非池道:“小程你这朋友哪儿交的,出手这么阔气。”
一直专注修车的程非池出声道:“不是朋友。”
老头疑惑:“那是……?”
程非池貌似心情尚可,语调微微上扬:“路上捡的。”
叶钦臊得脸颊发烫,搓着手上的脏抹布,咬牙不说话。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护着的自己原来这么不堪一击,这让他既羞惭又莫名觉得委屈。
这委屈在接到妈妈的电话时飙升到了顶峰,听到罗秋绫在那头问他怎么还没回来,叶钦张嘴就连打三个喷嚏,眼泪都挤出来了,忙转过去背对程非池,哑着嗓子说:“在外面玩,等会儿就回去。”
“着凉啦?快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我让司机去接你。”罗秋绫担心道。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叶钦吸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无异,“爸呢,回家了吗?”
“没呢,你爸说今天有应酬,不回来吃。”
叶钦下意识回头瞥了程非池一眼,后者正在往轮胎上抹胶水,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想到父亲说不定根本不是应酬,而是去看他流落在外的小三和儿子,叶钦对着电话忿忿道:“让他应酬去吧,明天别回来,以后也别回来了。”
修完车,叶钦冷得手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缩头缩脑地跟在程非池后面,刚拐到路上,又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前面就是派出所,叶钦埋头苦思该如何跟警察叔叔交代犯罪经过,以最大限度获得减刑的机会,想得太投入,脑袋猛地撞上一堵人墙。
程非稳稳当当地站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纸,叶钦愣在那儿不接,他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脸:“脏了。”
叶钦掏出手机一照,何止是脏了,嘴角、眼下、还有鼻子上都沾了斑驳的颜料,应该是刚才擦眼泪的时候不小心抹上去的。
擦了半天才弄干净,擦完脸又擦手,周封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颜料,难擦得要命,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怪味。
一整包纸不知不觉就见了底,最后一张被叶钦拿来擤鼻涕,鼻尖擦得通红,边擦边皱着眉表达对粗糙纸张的嫌弃。
擦完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喏,纸钱。”
恢复白净的叶钦摇身一变,又成了高傲狂妄的小少爷。
程非池没看他手上的钱,而是转身跨坐到自行车上。
叶钦有点懵:“不去公安局吗?”
程非池道:“车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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