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周江城)

　　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每次看到叶子，林秀山因为那条短信的事而总有些不自在。但叶子却和以前一样，就像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慢慢地，林秀山也淡然了。就在他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将平静地度过时，突然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叶子走了进来，并反手把门关上了。林秀山刚要说话，叶子伸出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脸庄重地说：“怎么办？我爱上你了！”
　　林秀山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不否认吧？”她继续说道。
　　林秀山的嘴唇动了一下，但还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我也知道公司有规定，员工上下级关系不能谈恋爱，我明天就辞职。”叶子说着说着，眼里渗出了泪花，坚定地说，“我想好了！”
　　林秀山想说点什么，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说出了一句关于辞职的话：“辞职？你刚转正才几个月呀！”
　　叶子笑了笑没说话，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转身开门走了。
　　林秀山感觉自己被这个女孩彻底打败了，在她面前他毫无还手之力。他不得不承认，自从他见到她那一刻起，她就在慢慢地侵占他的心，直到占得满满的。他也没有放弃过抵抗，但终究是徒劳。现在这个女孩居然如此大胆地向他表白了，他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旋涡，他想挣扎，可那旋涡还是在一步一步地把他吞噬。他的心里像是被灌了蜜，甜甜的；又像是被灌了铅，有些沉重。他就这样呆坐着，一直到很晚很晚才回去。
　　叶子第二天果然辞了职。临走时，她和公司的每个同事都拥抱道别，同事们都很诧异，他们不明白叶子为什么会离开公司。因为公司效益好，氛围好，老板又大方，员工相处融洽，谁会没有特别的原因而选择主动离职呢？有几个平时关系密切的同事悄悄地问她为什么走，她只笑着回答：个人原因。最后她来到林秀山的办公室，又反手关上了门，走到林秀山的跟前，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说：“林总，我现在不是你的员工了。”
　　“你真的想好了？”林秀山被她火辣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然，“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不要做你的员工，我要做你的恋人。Are you ready我要开始进攻了，你就准备接招吧。”
　　林秀山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真是太任性了，你这是何苦呢？”
　　晚上赵明约了几个同事在公司附近的绿地酒店欢送叶子，邀请林秀山参加。林秀山本不想去，可耐不住他们软磨硬泡，还是去了。酒桌上，大家都对叶子的离职表示不舍，纷纷向她敬酒，叶子来者不拒，小半杯红酒一口一口地干，不一会儿就显得有些醉了。接着她又倒了满满一杯酒，站起来说：“感谢大家大半年来对我的照顾！我敬大家一杯。”
　　说着，一仰脖子喝个精光。林秀山坐在旁边伸手想拦住，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知道以前叶子是从不沾酒的，今天竟然喝了这么多，一瓶红酒已经所剩无几了，她是故意想把自己灌醉啊。果然不到一小会儿，叶子撑不住了，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朱红向服务员要了一杯蜂蜜水，送到她身边，抚摸着她的头发心痛地说：“小丫头，没有酒量干嘛喝这么多酒啊？”
　　叶子抬起头喝了一口蜂蜜水，望着朱红傻笑：“没事的，红姐。我喝给林总看的，我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有错吗？”
　　说着，挥手指了指林秀山，又趴了下去。一桌子的人都懵了，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秀山这时尴尬万分，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空气似乎凝固了，包厢内安静得让人窒息。最后还是朱红打破了这个僵局：“林总人好，不光是你，我们大家都喜欢他呢，赵经理，你说是吗？”
　　大家像是被定住后突然得到了解放，都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是的，我们都喜欢林总。来，林总，为了大家都喜欢你，我们敬你一杯！”
　　由于叶子已经喝醉了，原定的酒后去歌厅唱歌的计划只好取消。大家先后离席回家，最后只剩下林秀山、赵明、朱红和叶子了。林秀山把送叶子回家的任务交给了朱红，想要先行离开，可叶子偏拉着他，死活不让他走，非得让他送。朱红和赵明对视了一下，然后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那就没办法了，林总，只好辛苦你了。”说着，就和赵明一起走了。
　　林秀山看着醉得像一滩泥似的叶子，想把她拉起来，却又无从下手。思量再三，最后他只好抓起叶子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把她从座位上拽起来往外走。叶子浑身无力像是被林秀山拖着走，大概是感觉不太舒服，便把另一只手从林秀山的脖子前面绕到颈后，双手搭在了一起，这样她就和林秀山面对面地贴在了一起。而林秀山就像前挂了一个大布袋，走起路来十分的费劲，便要把她的一只手从脖子上掰开，可她两只手抱得死死的，根本就掰不开。
　　“你这样我没法走路，快松开，听话啊。”林秀山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温柔得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不行，我要你抱着我。”叶子干脆腾起身，把两条腿盘到林秀山的腰间，抱得更紧了。林秀山一阵眩晕，他感受到叶子的心跳和身体的柔软，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清香，他的心跳加快了，不禁心旌揺曳起来。
　　路旁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把叶子放在后排座上，自己也跟着在后排坐下。叶子斜着身子，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抓得紧紧的。
　　虽然已经快深夜了，但杭州城依然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出租车载着两人在大街上穿梭，道路两边五彩缤纷的灯光不时地透过车窗射进来，又一掠而过，在叶子清秀的面庞上变幻着梦一般的色彩。林秀山一会儿看着窗外，一会儿回头看看似乎睡着了的叶子，一种温馨甜蜜的感觉在心头荡漾着，同时又觉得有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扯得他生痛。
　　叶子住在她以前就读的大学里，那是一幢老旧的教职工单身宿舍楼，旁边的院墙有一道小门通向马路。因为大多单身的教职员工都在外面买了商品房，所以这里便空出许多来。叶子的父亲便为她租了一间，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年多了。林秀山把叶子送到楼下后正要离开，叶子突然想起来：“我的包包呢？”
　　林秀山这才想起来，他在酒店出门的时候只记得拿上自己的包，却把叶子的包给忘了。她的钱包、钥匙和手机都在包里，而现在回去取是不太可能了。他想了想，便带着叶子到附近的一家宾馆开了一个房间住下。叶子的酒还没醒，身体松软得使不上劲，林秀山几乎是把抱进房间的。房间里两张床，他把叶子放到床上，帮她把鞋袜脱掉，又去卫生间搓了一条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手脚，再给她盖好被子。叶子闭着眼任由他摆布，在感觉他要离开的时候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嘴里喃喃地说：“别走，陪着我。”
　　他蹲下来，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不走，陪着你，乖乖地睡觉吧。”
　　“嗯。”叶子闭着眼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似乎清醒了一些，“我喝醉了是不是很丑啊？”
　　“一点都不丑，面如桃花，杨贵妃都没你好看。”
　　叶子开心地笑了，微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真的假的？那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这么好看的姑娘谁不喜欢？”林秀山早已是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叶子又微微睁开眼，笑盈盈千娇百媚，柔声说道：“我想和你好好谈一场恋爱，只要你喜欢我，我便什么都不怕。”
　　“我不能害你。”林秀山不敢再往下想了，“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可我真的爱你，我控制不了。”叶子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林秀山用手指轻轻地擦拭着她的眼泪，心疼地说：“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
　　“我不想睡，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单独在一起，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我要好好地享受现在每一秒钟。也许明天你就不理我了，我就再也没机会和你单独在一起了。”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理你呢？我即使不和你谈恋爱，也不会不理你呀。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好好地待你，把你当好妹妹待。好不好？”林秀山安慰她说。
　　“你要是不和我谈恋爱，我就还要回公司，那样还能天天看到你。”
　　“好的，我答应你，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林秀山抬手给她理了理撒到脸上的头发，“现在可以睡了吧？乖乖地听话，闭上眼睛，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嗯。”叶子听话地闭上眼睛，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他蹲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守着她入睡。这是一幅温柔美丽的图画，乌黑柔软的头发随意地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长长的睫毛轻盈地垂下来，那是梦的翅膀，白晳秀美的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如兰的气息让人沉醉。他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心里充满了怜惜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