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那个谁 (菜有染)

“我让婕婕帮忙了，她认识的人多。”柯茉绵松开了辛歆燃，注视着进入园区的游客，心乱如麻。
回过头，再看辛歆燃：“你最后看见蕊蕊的时候，她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辛歆燃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她一直站在原地。”
柯茉绵没再说什么，进了园区继续找，后来来了蒋士婕和金盈，几个人把不大的冰雕展来回找了好几遍，没有发现柯方蕊的踪影。而这时园区内的游客已经换了好几拨，问他们也是无济于事。
“我托于鹏帮忙了……你也知道他在y市的势力，找个人不难。”蒋士婕递了瓶水给柯茉绵，她不接，转而递给辛歆燃，她也摇了摇头。
“还有刘叔，公安那边他也能说上几句话，已经派人过来了。”蒋士婕看了看柯茉绵，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辛歆燃，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
“闭园了。”金盈出声，柯茉绵立即看向关了霓虹灯光的园区门口，剩余的游客稀稀拉拉地往外走。
“我们也出去吧，让警察找。”这样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蒋士婕征询柯茉绵的意思，她低垂着脸，默不作声。
辛歆燃挽着柯茉绵的胳膊，想让柯茉绵回家等消息，可她觉得自己犯了错，说什么都是错的，于是什么都不说。
寂静的寒夜里，忽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总让人听来刺耳，柯茉绵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犹豫了下。
“谁啊？”蒋士婕看她不接，好奇问了一嘴。
柯茉绵看了眼辛歆燃，语气有些虚弱：“方清妤。”
几个人皆不说话了，辛歆燃看着柯茉绵接起电话，她第一次见到柯茉绵也会有紧张无措的模样。
她忽然记起，柯茉绵的阳光明媚、思念成狂，还有恨之入骨，所有所有的情绪，都和那个叫方清妤的人有关。
如果走失的不是柯方蕊，而是自己，柯茉绵是否会将其中几分之一的情绪给予自己？
“清妤……”
她看见柯茉绵的唇在颤抖，一如自己告诉她这件事时的无措。
辛歆燃别过脸，不去看柯茉绵的神情，却仍能听见她的话语，
“蕊蕊不见了……”连说的话也是一样。
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肩，辛歆燃立即扭过头，对方却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
“金小姐？”
金盈笑了笑：“叫我名字就行了。”她又看了柯茉绵一眼，“上车吧，我们回柯家等消息。”
“那柯茉绵呢？”柯茉绵不走，她也不会走。
“等她打完电话，我会劝她回去。”蒋士婕看辛歆燃情绪有些低落，想了想，“你也别太自责了。”
“怎么能不自责？如果我不说那句话，柯方蕊也不会哭成那样，又怎么会丢？”辛歆燃自嘲道。
“什么话？”蒋士婕困惑地问。
“走吧。”看出辛歆燃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金盈终止了对话。
大概是午夜时分，方清妤从邻省买了最后一班高铁票回到y市，她到柯家的时候，柯茉绵正六神无主地和蒋士婕她们坐在客厅，等警方那边的消息。
“方小姐。”小敏第一个迎上去，接过方清妤手上的行李。
柯茉绵当即抬起了头，却没有正视方清妤，对方只是来询问孩子今天的表现乖不乖，自己却告诉她这个消息，太不应该。
“怎么样了？”方清妤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地走近柯茉绵询问。
离得知这个消息都过去三小时了，该找到了，她从下了车后就一直安慰着自己。她多希望这些话只是柯茉绵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哪怕她明知柯茉绵从来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没消息。”柯茉绵摇了摇头，太久没开口使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警方和我们自己的人都去找了，还是没蕊蕊的消息。”
方清妤怔了下，情绪已然到了一个临界点，她深深呼了口气，到底没能把眼泪忍在眼眶里：“你是怎么看孩子的？”
她的思维几近混乱，咬字都用了十分的力。
蒋士婕用余光瞥了眼坐在柯茉绵身边的辛歆燃，轻咳了下出声：“好了好了，都让人出去找了，肯定没事的。”
“对不起……”柯茉绵慢慢抬起脸看她，脸色苍白着，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和方清妤对视上的一刹那，积在眼眶已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方清妤的心好像一下子被她揪紧了，再也不忍心说些责问她的话，直直地落坐在柯茉绵对面的沙发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清妤擦了泪，尽量平静着问柯茉绵。
“蕊蕊想看城西的冰雕展……”柯茉绵话说到一半，辛歆燃覆上了她的手，示意让自己来说。
“她早上临时有事去了公司，是我带蕊蕊去看冰雕的时候，没看紧孩子。”辛歆燃艰难地把这段话说完，才鼓足勇气看向方清妤。对方微微睁大了眼睛，凝视自己的眼神里包含了几分意外，眼泪再一次冲出了眼眶落下。
“方小姐……”辛歆燃将纸巾递过去，姿态低到不能再低，“真的对不起……”
方清妤摇了摇头，别过脸，肩膀簌簌抖动着，看得出她很难过，并以手拭泪。
“清妤……”此时柯茉绵有冲动想坐到方清妤身边，搂着她的肩不耐其烦地安慰她，让她相信柯方蕊不会有事。
自己有辛歆燃来安慰，还有蒋士婕这样的挚友在最无助的时候及时出现，可在y市举目无亲的方清妤呢？
她除了柯方蕊，真的一无所有了。
举目无亲……茕然一身……
所以自己用尽一切手段都要找到柯方蕊，哪怕是最不好的结果……都得给方清妤一个交代。
“我去找蕊蕊。”方清妤倏地起身，让在场所有人当即震住。
“大半夜的，你要怎么找！”柯茉绵第一时间拉住她，“y市那么大，你怎么找？”
“已经有很多人去找了，有下落会立即通知我们。”蒋士婕也起身劝她。
“蕊蕊丢了……”方清妤挣脱柯茉绵的手，低沉的语调里字字悲切，“她是我的孩子啊……你让我怎么坐得住？怎么等得了？”
柯茉绵觉着注视方清妤的同时，自己的眼眶愈发沉重起来，温热的液体淌过她的脸，并迅速冷却。
“好，我跟你一起去找。”柯茉绵套上大衣，跟在了方清妤的后头。
“柯茉绵！”辛歆燃下意识叫她。
“你留在家里，有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柯茉绵的话语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也没有留给辛歆燃反驳的时间，一刻不停地走向大门。
辛歆燃拿起自己的外套，也想跟着出门，蒋士婕制止了她：“她现在不好受，就随她去吧。”
大门被合上，辛歆燃手一松，丢了外套，愣愣地坐回到沙发上。
柯茉绵不好受，方清妤不好受，而自己……又何尝好受过？

　　☆、第八十章

深夜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车辆，一路上的行人也是难得才见到几个，跟白天的喧闹相比，此时的城市反而让人难以适应。
柯茉绵在十字路口停车等红绿灯，侧目看副驾驶座上的方清妤，她连这几十秒的时间都不愿放过，仍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双手放在膝盖上，十指死死扣在一起。
她看方清妤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手背的皮肉里，只是看着就能将对方的痛楚感受得分明。
“没事的。”实在不能看她这样折腾自己，柯茉绵轻覆上她的手，方清妤立即看向她，反射性地反握住她的手。
“会不会再也找不到她了？”方清妤的声音抖着，望着柯茉绵的眼里满是血丝。
柯茉绵愣着不说话，辛歆燃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后，她不禁设想过无数种最糟糕的情况，可是当方清妤这样殷切地问自己一个答案时，她根本无法将这些可能如实告诉她。
“那么多人都在找蕊蕊，怎么会找不到？”柯茉绵将负面的情绪硬生生压下去后，才扯着嘴角尽量平静地回答。
方清妤凝望着柯茉绵脸上生硬的笑，嘴角抽搐了几次，终于扯出一个和她完全一致的弧度。
自欺欺人的话，谁都会说，不由衷地表情，谁都会做。
离开柯茉绵的这些年，方清妤第一次感受到这样浓烈的悲伤，那种铺天卷地的阴暗情绪，带着足以摧毁她整个世界的力量，让人无力招架。
她明明就有超出常人太多的坚强，她的肩上从来就可以背负太多的东西，但此时方清妤却再也承受不住了，无论是神经还是躯体，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溃。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绿灯出现的瞬间，柯茉绵愣了半晌才决定将车继续向前方开去。
“我以前过得很糟糕。”方清妤突然开口，那些混乱的回忆也跟着在脑海里翻搅，“可我仍然很感激上天，能让我遇见你，而蕊蕊又是一个那么懂事的孩子。”
方清妤说得缓慢，柯茉绵开着车心不在焉地听，可之后方清妤过了很久都没说话。柯茉绵有些困惑地看她，她倚着车窗，直视前方的眼神木讷，完全猜不透她的所思所想。
“可是为什么会把她丢了呢？”方清妤也是猜不透，以为生活从此就明媚起来，可回来以后，自己所感激的那些东西，怎么全都不见了？
柯茉绵握紧了方向盘，方清妤不再说话，可自己好像仍能听见她刚刚那句轻声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