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那个谁 (菜有染)

“辛小姐觉得怎么样？”这段时间的心血都在辛歆燃手上，方清妤对自己的作品还是很有自信的。
辛歆燃放下稿纸，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清妤：“我个人自然是觉得还不错，但关键还得看柯总的意思。”
柯总……方清妤听见辛歆燃说起这个人，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仍是淡然地点头：“我明白。”
辛歆燃偏了偏头，她其实看不懂方清妤这个女人，不算惊艳的容貌，淡得和白开水似的性子，明明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却常能让人感受到窒息的压力。
这样一个人，说她普通也并无过错。辛歆燃想着很久以前看见的那张照片，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柯茉绵的脸上绽放出最热烈的笑容。
可她身上又有什么资本，能让柯茉绵爱得忘乎所以，轰轰烈烈呢？
“那么我先告辞了。”方清妤欠身起立。她不是没看出辛歆燃眼神里的询问，可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值得问的，索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辛歆燃跟着起身，准备礼节性地目送方清妤离开，待方清妤转身，她的喉咙深处却不受控制地发出含糊声响。
“等等！”开口，辛歆燃就后悔了。
方清妤回过神，满脸的狐疑让辛歆燃更不知道自己叫住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辛歆燃在尴尬的气氛里看了方清妤几秒，终于下定决心出声：“你……还喜欢柯茉绵吗？”
一直云淡风轻的脸上到底出现了破绽，辛歆燃抓着方清妤那一瞬的呆愣不放，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
“喜欢，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一直喜欢。”方清妤落落大方地承认，这让辛歆燃有点出乎意料。
像是知道辛歆燃的心思，方清妤吁了口气，语调轻快地补充：“像她那样完美的人，是个人都会喜欢吧。”
“你恨不恨我？”辛歆燃忽然发问。
方清妤又凝视了辛歆燃半晌，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说？”
“我抢走了柯茉绵，你就不恨我？”辛歆燃觉得不可思议，方清妤失去了喜欢的人，怎么会对她这个情敌一点情绪都没有？
“不是恨。”
“那是什么？”
方清妤垂下眼帘笑笑：“如果世上只有爱和恨两种感情，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简单了。”她想了想，似是叹息，“一定要我说个词形容的话，应该是遗憾。”
她的笑容停留在一个刚好的弧度，不温不火，却好似真缺了什么，让人单是看着就有些心疼她。辛歆燃连忙错开目光，深怕再多看几眼又会生出更多莫名的情绪来。
“我和阿绵……”方清妤顿了顿，更正自己的话，“是柯茉绵，误会太多，最后换来这样的结局，只能怪当初没有给对方足够的信任。”
所以该怪谁呢？辛歆燃想直接开口问她，却见方清妤直直将目光投向自己，波澜不惊的眼里，蕴含了某种她不知晓的情绪。
“为什么要恨你呢？”方清妤轻笑，“这本来就是我们俩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啊。”
听方清妤说到“我们俩”这个词，辛歆燃的骨膜一阵刺痛，但方清妤说的没错，她的表现更是大度得很。
竟不知道怎样把对话进行下去，辛歆燃该感谢方清妤的释然，还是为她俩的遗憾叹息一句？不合适，都不合适。
她倒是有些看清方清妤身上的优点了，这个人太擅长洞悉对方的内心，说得好听些就是善解人意，不用你多问，她便会顺着你的意思说下去。而自己面对她时的慌乱，反而使方清妤的不温不火更像个闪光点。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依辛歆燃看，方清妤才是名副其实，像温开水般不冷不热，又像溪流般温婉清澈。
“我以前以为，柯茉绵十八岁的时候会喜欢你，只是年轻不懂事。”辛歆燃笑自己的谬论，“现在看来，要是我在那样的情况下遇见这样一个人，也会沉沦进去吧。”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有什么好的。倒是柯茉绵，她包容了我很多。”方清妤皱了皱眉，看似困惑。
“她是很好，”辛歆燃咬了咬下唇，“可是你为什么要走呢？”
自己是在替柯茉绵打抱不平吗？辛歆燃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有勇气离开这样一个人实在太不可思议，她琢磨不透方清妤的心思。
“刚认识的时候，我在这个位置，她上面的位置。”方清妤摊平手掌，在桌面上方比了一个位置，又在自己的胸口比了个位置，“后来她继续留学，回来接管了荣成集团，她的位置就到了这里。”
手掌和自己的视线持平，方清妤看着辛歆燃听得专注：“我还在原来的位置，而今后她和我的距离只会越来越大。”
辛歆燃托着脸，叹了口气：“你现在成了鼎鼎大名的建筑师，和柯茉绵的距离缩小了吧？可是她要的不是对方和自己在一个水平线上啊，她只是希望那人陪着自己就好了。”
方清妤温和地笑笑，不多做解释，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几乎要覆盖住她的眼睛。
“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她的身边，肯定……不，是绝对不会离开她。”辛歆燃一板正经的模样像在宣誓。
“她的胃不好，生活习惯又不规律，如果可以，你就多管着她些。”辛歆燃这样单纯的女孩子，是不是真比自己好得多？方清妤注视着她的眼睛，干净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她只能吃清淡的菜，偶尔会忍不住喝酒，心情不好了还会偷偷抽烟，我都有管。我想这些事，也不需要方小姐告诉我吧？”辛歆燃挺直了脊背，心里略有不快。
方清妤低估了辛歆燃的占有欲，她只是出于好意地叮嘱，而对方的反应看上去有些过分激动了。
“如果我的话让你不快，我很抱歉，”她看了看手表，“我三点还有个会议，辛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辛歆燃觉着既然今天打开了话匣子，干脆把话全部问清楚也好。
方清妤双手拎着公文包，等回答完这个问题就打算离开。
“柯方蕊为什么是柯茉绵的孩子？她们俩没有血缘关系对不对？”
“我和柯茉绵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怀了蕊蕊，她想和我一起接受这个孩子。”
“啊？”辛歆燃的柳眉因为困惑扭曲在一起，“那这孩子的爸爸……”
“她只有妈妈。”方清妤似乎并不想再多说，说完便告辞走了出去。
辛歆燃望着消失在眼前的人影，端起那杯方清妤一口未动的温水，掌心传来的温度明明很适宜，却只让人觉得惴惴不安。
居然愿意为了方清妤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柯茉绵从前定是爱惨了那个女人。
辛歆燃想着，开始对方清妤的过去经历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她的家庭，她的学历，她的工作，无不让辛歆燃想去一一调查清楚。
之前做柯茉绵助理时，柯茉绵会因为公司的业务让辛歆燃去找私家侦探做调查，所以辛歆燃的手机里还存着一两个靠谱的号码。
翻找着通讯录，辛歆燃仍有些犹豫，她可能是想通过调查方清妤这个人，从而深知柯茉绵的过去，但真要这样做了是否太不尊重对方的*？
目的明确，又迟疑着不能做下决定。
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柯茉绵淡笑着的面孔，接着毫无征兆地猛震起来，吓得正想心事的辛歆燃手颤了颤，差点就要拿不住它。
“是我。”柯茉绵身处的地方闹哄哄的，辛歆燃一听就知道她还在那个午宴上。
“嗯嗯，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我等你一起回家。”辛歆燃稳了下情绪，说得乖巧。
“不用了，晚上还有个拍卖会，你自己回去吧。”柯茉绵打给辛歆燃就为了说这事，语气匆匆忙忙的，似乎在那个场合中抽不开身。
“那你几点回来？”辛歆燃的情绪骤然低落下去。
“还不清楚，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对方没立即给出回应，柯茉绵知道辛歆燃又在犯小脾气了，低下声音叹气：“好了好了，我尽早回去，你下了班我让司机过去接你，嗯？”
柯茉绵的这番话对辛歆燃来说还是很受用的，她清了清嗓子：“不准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听见没？”
“我哪有这份兴致。”柯茉绵忍俊不禁。
“别人对你可是有的很呢。”辛歆燃哼哼了两下，突然顿了顿，“你今晚不回来，那是不是之前答应我的又不作数了？”
本打算哄几句就挂电话的柯茉绵瞬间哑言，辛歆燃举着电话只听见那头人声音乐声噪杂成一片，也不出声。
“好了好了，搞得好像我勉强你一样。”终于，辛歆燃打破了尴尬，言语还算随意。
“没什么勉不勉强，答应你的，我肯定会给你。”柯茉绵说得也很随意，但她心里到底怎么想，辛歆燃就不清楚了。
“柯茉绵，”辛歆燃语调上扬，“我爱你。”
她的转变让柯茉绵反应不过来，于是轻笑道：“我知道。”
“可能有时候我的表现会比较着急，或者是过分……可都是因为太爱你了啊。”
“我……”柯茉绵想说她知道，可莫名说不出口，只能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嗯。”
挂了电话，辛歆燃趴在办公桌上回想着一些事，她并不奢望柯茉绵在和自己共处后，能立即忘记和方清妤的那段感情。毕竟这事放到自己身上，她也不能一时半会忘记一个曾和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