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子哲也将那张支票上的钱兑现,留下一部分作为医药费,剩下的全部存进一个新注册的账户里。
在诊疗所里,中年男医师看了黑子哲也的伤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那种毫无掩饰的了然让黑子哲也十分别扭。他在这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什么面子问题,也没想到过会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虽然事实本就是别人猜测的那般。可现在看来,后面那难以启齿的地方受伤来医院治疗,完全是个错误的选择。
不过好在那名医师没有安排护士小姐来帮黑子哲也上药,而是亲自上阵,动作也堪称温柔细致。末了,还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在黑子哲也离开前一刻,他笑着揶揄了一句“以后可要节制点”,意思显而易见。黑子哲也虽然很想给他一拳,但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在医师低下头整理卷宗的时候,失手将一个小盒子掉在了地上。
黑子哲也慢慢走在诊疗所的楼道里,后面的伤上过药之后,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但走路的姿势依然别扭。前面电梯门前等了很多人,一打开,人们就挤进了去。黑子哲也默默叹气,照他这样走路,是赶不上这趟的。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等一下,等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刚刚那位医师,只见他惊慌失措的一路狂奔而来,边跑还边用手挠着脖子和身上各个部位,姿势怪异得近乎搞笑,他像一阵风似的,赶在电梯关门前冲了进去。在关门的那一瞬,黑子哲也听见他破口大骂了一句:“我要投诉那家杀虫公司,老子办公室居然有跳蚤。靠!”
黑子哲也眨眨眼,自言自语了一句:“效果还不错,试验成功。”
因为之前得罪了客人,紧接着受伤没法继续上班,中途耽误了差不多七八天,黑子哲也最后还是被酒吧的店长辞掉了。其实他那晚后的次日一早就向店长告了假,至于为什么会被辞退,黑子哲也将原因归为店长一直讨厌他。
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工作呢?
黑子哲也侧头看着这家高级俱乐部,轻轻抿住嘴唇,若有所思。
火神大我最近头疼得很,刚接手组织的那会儿,他忙得屁股冒烟,不仅大大小小的事务累在一堆等他处理,还要接受来自道上各个老大的祝贺以及邀约。好不容易闲了点,组织里那帮老家伙又开始给他找麻烦。年轻如他,难免会遭资格老辣的前辈看不起,他们不仅不服他的领导,甚至在组织会议上当众给他难堪。
为了让这帮老顽固听话,火神大我想了很久也没有得出一个完善的方法。他暂时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他们,不可能撕破脸皮。杀鸡儆猴那一招,搁在这帮早就经历了数番生死的老家伙面前,也根本不管用,他们料定了他这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没有羽翼丰满,根本撼动不了他们丝毫,所以才会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火神大我本不是良善之辈,但在这种情形下,一时忍耐才能长久的掌控大局,他清醒得很,所以就算再如何苦恼,也不会冲动的干蠢事。
“火神大人,您好久都没放松过了,不如今晚找几个人陪陪您?”
说这话的是火神大我身边的一个心腹,叫佐藤铭,为人一贯低调神秘,不苟言笑,从少年时期就跟在火神身边,至今已经十一年。
火神大我本来是要进书房查看最近的交易记录的,听到佐藤铭这么说,便停下脚步。他蹙眉回想,自从上次在酒吧里潇洒了一夜之后,好像的确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出去休闲娱乐过了,一直忙于帮派里的事务,神经总是处于紧绷的状态,他都快忘了轻松是何感觉。
火神大我于是点头说:“好啊,最近都忙糊涂了,是该醒醒脑子。”说不定轻松一下之后,会想到一个好办法,“不过,不用找人到这里来,我要出去玩。”
“哈伊!”
黑子哲也端着托盘穿梭在各个台球桌之间,时不时有客人在他托盘里拿饮料和啤酒,他就要暂时停下来,等托盘里的酒水被拿光,他就必须返回吧台里,再端一大盘过来。
这是一家高级会所,与上次的酒吧不一样,这里并不是声色场所,而是带有赌博色彩的休闲场所,诸如赌球、赌牌之类,接待的也全部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士。黑子哲也之所以决定在这家俱乐部做服务生,原因其实很简单,除却他现在需要一份工作养活自己,最重要的就是不用应付客人的骚扰,工作性质简单得多。
火神大我领着四五个保镖走进台球室时,正好看见黑子哲也从吧台端着酒水转过身。四目相对,俩人明显都愣了愣,只是黑子一贯的扑克脸让他看起来比火神淡定的多。
自从上次在酒吧的客房一别后,如今再见也差不多隔了一月有余。火神大我查过他的账户,知道黑子哲也拿了那笔钱,心里早就坦然了,也差不多快忘了有这么个小子跟他睡过。今天再见到黑子哲也,见他居然出现在他名下的俱乐部里,着实有些惊讶。再看他依然穿着侍应生的制服,于是脑子里立刻就闪过酒吧那晚的景致,原本已经快要遗忘了的人和事,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无比清晰,让他的心境好一番动荡。
还是黑子哲也先回过了神,向火神大我鞠躬问候,“火神大人,晚上好,请问有预定的位置吗?没有的话,请跟我过去那边替您安排。”
火神大我也面无表情了,他突然发现很不爽黑子哲也现在这种态度。这算什么?自己刚刚还在回味那一晚的情、事,而他身为当事人之一,却表现得比他更加淡定从容,看起来对那晚的事情毫不在意,更或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计较?
这种不甘的内心状态再对上黑子的无波无澜,真他、妈的像是他在自作多情一样。
火神大我冷哼了一声,高傲冷漠的从黑子哲也身边走过,把他当成路人。
黑子哲也的目光追随着火神,眼底的光明暗交错。
火神大我进入台球室,立刻有人认出他而过来打招呼。
“哟,原来是火神君,稀客啊!”来者是一个身穿白衬衫黑马甲黑西裤的斯文男人,端着一杯鸡尾酒,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戴着金边眼镜,气韵、举止透着一股书卷气和稚嫩感,但神色却很轻佻,甚至玩世不恭,言语也很是与他的外在形象相斥:“不在家里想着怎么搞定你们内部那帮老顽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到俱乐部玩乐,果然是我小看了火神君的手段了吗?”
火神大我停下脚步,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在脑子里飞快的搜索有关这个人的信息,很快得到他想要的资料。
这人叫原田律司,是另一个组织原田家的三子,现年24岁,刚刚从美国学成归来。
日本的黑道组织大多配有一些专业性的导师,教导组织里的成员学习,比如法律之类。但这又怎么样呢?正儿八经有学识的人有几人?尤其是身为继承人的公子少爷,在诸多组织里,能屈指细数的有几个?能混到高中毕业的恐怕都没几个。火神大我算是这些人里比较优秀的了,混到了大学毕业。
别看日本人大多注重个人能力,但一个人若在能力之上又多了一层学识的光环,那显然他会受到更多的关注。或许正因为比其他组织的少主多了这些耀眼的东西,原田律司才会在他人面前自觉优越感良好,甚至自视甚高,自命不凡。
混黑道的,难免会为了地盘和生意结怨,火神组和原田组也没能免俗,此刻又逢原田律司语带嘲讽和幸灾乐祸,火神大我连日来的郁闷更加深了一层。
不过他还算冷静,没有直接上拳头招呼原田律司,而是挑了挑眉毛,作出一刚刚认出他的样子道:“原来是原田组的三少爷,穿成这样,实在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是这里的职业球手或者服务生呢。”
看似无异的神情和话语,实则充满了讥讽,让原田律司不由脸色一变。
的确,这个俱乐部里的服务生以及职业的球手都是这般打扮,区别只是在于他们制服的面料、档次不同,以及他们胸前佩戴的工作牌。放眼整个台球室正在玩乐的客人,穿这样的三件式的人,除了原田律司还真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是来赌球,又不是要演讲,俱乐部更不是什么高雅艺术的地方,穿成这样是要干嘛?
已经有人开始偷笑了。
原田律司终归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遭到火神大我那样不着痕迹的吐槽已经很恼火,还没想出该如何还击,居然又有人开始附和的偷笑,这叫他情何以堪?当即脸色又红又黑,变化精彩,手里的酒杯都快要被捏碎,不过,他很快又笑了。
“火神少爷在我面前倒是能说会道,就是到了火神组那帮老顽固面前就成了低眉顺眼的小无能了。听说你想成立一家公司,却遭到那帮家伙的反对,不止反对,还当众给你难堪。哈,怎么火神君想转手白道生意吗?这就难怪那帮老家伙要反对你了。”原田律司笑着叹息,摇头说:“本来也就是个私生子,从美国贫民窑里出来的垃圾,混到大学毕业却连国文都学得乱七八糟,还妄想开公司,这不是痴人做梦吗?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火眼金睛,知道火神君你靠不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