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戏言如誓)

　　“他家就在东头第一家，门口有三棵桃树的就是。”夏衍根据路人的指引，缓缓走近这个门口有三棵桃树的屋子。还没走到卓凌家，正经过一个外表破败的小屋的时候，夏衍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阿兰，你信我，凌哥哥一定会让你们留下来的！”正是卓凌的声音。
　　夏衍便在这屋前停下了脚步，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不用了，凌哥哥，”一个女孩奶声奶气的说着，想必就是那个阿兰，“你不要再去强迫张老板了，人家也没有错，我们的确是付不起租子了，这是人家的地，我们应该搬走的。”
　　夏衍听着阿兰的声音，似乎只有七八岁，完全不像是卓凌的相好，他听了女孩这话，不由生出怜惜之情，便走近了些。
　　“可是……你们要搬去哪啊？”卓凌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着急的音色，“现在哪都比这里贵。”
　　“娘说，我们可以再往北边去，据说那边地多人少。”阿兰缓缓的说着。
　　“北边不能去——”夏衍一听，一步跨进了阿兰家门，脱口而出，“北边有狼灾，那边的村民已经不堪其扰了，你们不能到那里去。”
　　“是你？！”卓凌认出了他，“你来干什么？要不是你，我早已将租约拿到手，她们何至于搬走？！”说着就想冲上前揍他。
　　夏衍抬手制止了卓凌，蹲在阿兰面前，看着她忽闪的大眼睛。他发现，这个传说中卓凌的相好真的只有七八岁，不禁露出了笑容。
　　“阿兰？”夏衍扫视了一下整个屋子，发现虽简陋至极，却也异常干净，可见主人家的勤劳。
　　“嗯。”阿兰冲着夏衍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卓凌，好像在问卓凌这个是谁。
　　“你娘呢？”夏衍微笑着问着，他昨天听到掌柜说他们家孤儿寡母，就知道肯定没有男主人。
　　“娘去城里给人洗衣服了。”阿兰怯弱的说着，她察觉卓凌不喜欢这个人，便不想与他多接触。
　　“何时回来？”
　　“申时。”
　　夏衍顿时觉得一阵心疼，摸了摸阿兰的脑袋，就站起身上前把卓凌拉到一边。
　　“你干什么？别碰我！”卓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脸上还留着怒色。
　　“这……怎么了？”夏衍轻声的问。
　　“你还有脸问？”卓凌瞪着夏衍，如若不是打不过他，卓凌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揍他的机会，“不要你管！”
　　说着，卓凌就一把推开夏衍，想要回到阿兰身边，却又被夏衍拦住。
　　“最北边的村子已经狼灾为患了，千万不能让她们过去。”夏衍看着卓凌说。
　　“不然去哪？”卓凌依旧瞪着他，没好气的说着，“你给他们挖块地去？！”
　　夏衍微皱着眉头，转过头又看了看阿兰，回到她身边，低声问了她一句：“你们哪天搬？”
　　“娘说，过两天就要搬了，这两天把行李收拾一下。”阿兰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卓凌。夏衍思索片刻，踏出了阿兰家的门，往客栈走去。
　　申时刚过，夏衍就背着琴，拎着木箱回到了阿兰家，看到卓凌还在她家，三个人正在吃饭。他看到了阿兰的娘，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如果不是皮肤已经变得有些粗糙，一定像是一个深闺中的千金小姐。
　　“你还来干什么？”卓凌对夏衍果然充满了敌意。
　　“给你们送一样东西。”夏衍把木箱放在身侧的地上，走上前把两张纸放在他们吃饭的桌上，又退回到原地。
　　阿兰的娘诧异的看着夏衍，又看看卓凌，小心的打开了两张纸一看，便瞬间愣在了原地。卓凌看到她的神色，也把头凑过来看了一眼，好似没有看的太明白：“地…地什么？林姨，这什么东西？”
　　“地……地契？”阿兰的娘瞪大了眼睛看着夏衍，“你……你是何人，为何要给我们这个？这是哪来的？”
　　“另一张是租约，”夏衍微笑的捏了捏阿兰的脸，“你们不用搬了。”
　　这下连卓凌都愣在那里，他没搞清楚眼前这个人昨天还阻止自己抢租约，怎么今天就自己把这些东西全都送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卓凌充满警惕的看着夏衍，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
　　“这是我从张掌柜手里买下的，”夏衍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按说现在这块地，这屋子都是我的了。你们不用搬了，就在这住着吧。”
　　阿兰的娘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拉起阿兰就要给夏衍跪下：“快，阿兰，谢谢这位哥哥。”
　　“不可!”夏衍忙扶着快要跪下的母女二人，“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北方……真的不能去。”
　　“恩人，”阿兰娘瞬间貌似就要热泪盈眶，“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倘若……你们真想报答的话，”夏衍故作为难的说着，“我的钱全用来买这个了，如今……无处可去了。”夏衍并未将钱花完，也知道这母女二人实在不便将自己留在家里，他是在等卓凌开口带他回家。只有接近了这个少年，才有可能找到机会成功的劝得他跟自己走。
　　“可……我这家中别无男子，”阿兰娘低下了头，果然甚是为难，“若留恩人住下，恐怕多有不便啊。”
　　“去我家吧，”卓凌仍目露凶光的看着夏衍，“我家有地方。”说完，卓凌就把吃完饭的碗筷放下，带着夏衍出了阿兰家。
　　卓凌家的屋子就隔着阿兰家，夏衍心中暗喜，自觉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看在你今天的份上，”卓凌给夏衍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咱俩两清了。”说完就出了门。
　　夏衍把琴靠墙摆放，又把木箱放在床边，便跟着卓凌出了门。他看见卓凌跟阿兰坐在她家门口聊天，说两句还冲着阿兰傻笑，然后看着阿兰也在笑。他很诧异卓凌这么一个蛮横跋扈的街头一霸，在这些孩子身边的时候，竟只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他看了半晌，也走到卓凌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说……阿兰是你相好的。”夏衍笑着说，“我起初还当了真。”
　　卓凌没有理他，只是转头问了阿兰一句：“阿兰，长大以后，你要嫁给我吗？”
　　“嗯！”阿兰侧头看着卓凌，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看到了，是真的啊！”卓凌回过头看着夏衍，眼里全是对他的不屑。
　　“阿兰……很可爱。”夏衍侧过头看了一眼仰头看星空的女孩。
　　“那是……”卓凌傲娇的抬起下巴看着夏衍，仿佛方才夏衍夸的是他，“那可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你好像……对阿兰家特别照顾？”夏衍轻声道。
　　“因为从小林姨就很照顾我。”卓凌转回头，摸着阿兰的脑袋，声音难得的温柔。
　　“哦？怎么说？”
　　“我自小就是一个人……”卓凌正欲往下说，却突然停住，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夏衍片刻，话锋一转，“关你屁事！”说完，他便领着阿兰进了屋，留下夏衍独自一人还在屋外赏月。夏衍低头笑着，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夏衍觉得今天是个极好的开端，也许卓凌并没有那么难以搞定，也许……阿兰就是那个突破口。他不知道卓凌是什么时辰回来的，因为在床上躺了片刻，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五百年了，这还是头一回这么轻易的就睡熟了，竟好似在安澜殿内一样。
　　……
　　夏衍是被脸上这日光给唤醒的，看这日头，应该已是巳时。夏衍大惊，平时最多辰时即醒，今天居然一觉睡到此时。他起身穿衣，擦脸，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这屋子虽然简陋，却是不小——不知道这孩子又是从哪欺霸来的……夏衍心想，低头笑着。
　　出了屋子，夏衍迎上了这温暖的阳光，这是他连日来第一次发现大漠的美，想是昨晚一夜无梦的好觉让心情都舒展了许多。阿兰坐在家门口劈着柴，夏衍愣了片刻，走了过去。
　　“我来帮你。”夏衍把阿兰搀起，接过了阿兰手中的斧子，坐下来开始继续劈，只是他劈起柴来似乎丝毫不费力气。
　　“谢谢哥哥。”阿兰稚嫩的声音响在夏衍耳边，夏衍笑了，哥哥？我死时的年纪似乎的确跟卓凌相差无几，叫一声哥哥，也正合适。
　　“卓凌呢？”夏衍抬头笑着问阿兰。
　　“凌哥哥去城里买菜了。”
　　“这巷口不就有菜市么，为何要去城里买？”夏衍挑起眉毛，弯着嘴角。
　　“凌哥哥说，城里的菜好吃。”阿兰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比凌哥哥还好看的青衣哥哥，“哥哥，听说城里的饭馆味道可香了，是吗？”
　　夏衍心里还想着阿兰的上一句话，暗自在心里笑道——买菜？怕是抢菜吧……回过神来，又抬起手摸了摸阿兰的脑袋，笑着说：“改日哥哥带你去吃。”
　　“真的吗？”阿兰的眼里突然闪烁着兴奋的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夏衍犹豫了一下，从前行走凡间，他只告诉别人自己姓季，但想到今后还要与卓凌相处甚久，便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夏衍。”说着，还捡起一块小石头，将自己的名字在地上划了出来。
　　“夏……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夏衍一愣，抬头一看，原来是卓凌提着一筐菜回来了，正站在他身边，歪着头皱着眉仔细识着他在地上划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