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庭也盯着他,奈何何知许现在这虚弱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好意思冲他发脾气。
相对无言。
赵明庭起身去厨房,“喝点小米粥吧,对脾胃好。”
何知许勉强站起身,跟在赵明庭身后说,“想吃些有味的,嘴巴太苦涩。”
“那我在炒些小菜。”
“嗯。”何知许靠在门框上看着赵明庭从冰箱里拿出菜,在水龙头下摘掉菜根,又在流水下冲洗。
他看了一会儿,又回到沙发上。
厨房里传来赵明庭的声音,“把药吃了,那药要饭前吃。”
何知许从茶几上的塑料袋里拿出几个药盒,“都要吃吗?”
“嗯,医生配的。”赵明庭说,何知许可以在客厅听到那边菜刀切菜的声音。
他一仰头把药吃了,打开电视机,毫无兴趣地翻了一遍台,除了傻兮兮的综艺就是婆媳大剧,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书房。
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旁边是打印的一沓纸,乱七八糟地摆在桌面上,何知许弯腰把地上的几张纸拾了起来放到桌子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桌子上乱糟糟的纸卷了起来塞满了书房的垃圾桶。
不看,不再看,就能逃避现实。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呼出一口气。
“你在哪儿呢?”赵明庭猛地推开书房的门,放在书房后面的垃圾桶被门一下子撞倒,何知许立刻坐起来,两只泛红的眼睛盯着他。
赵明庭被这情形吓了一跳,赶紧低头扶起垃圾桶,一眼就瞥到了纸上的内容。
一家精神病院的介绍。
赵明庭愣在了原地。
何知许靠在椅背上,动了动嘴唇终于开口:“那是我妈现在住的地方。”
赵明庭站起身看着何知许。
“我爸是个缉毒警察,为了任务做卧底潜伏进了一个贩毒集团。最后一次毒品交易,毒贩子让我爸一手操管,本来都好好的,好好的。”何知许说着另一只胳膊抬起盖住脸,眼泪欻欻地流了下来。
“可是他不信任我爸,不信任就算了啊,换个人管啊,换个信任的不就行了嘛。”他说着一脚踹在书桌上,自己没坐稳摔在地上,“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要逼他吸毒啊?”他两只胳膊来回挥着,磕到了书桌上也毫不避让。
头仰着,看着天花板,最终是不动了,两只胳膊耷拉到地上。
赵明庭站在门口不敢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安慰。
只好就这样陪着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何知许蓦地开了口:“后来我爸被送到了戒毒所,家里欠了好大一笔钱,债主天天上门逼我妈,还去我妈单位赌。我妈最终丢了工作,她抱着我躲在家里,那人就拿转头砸我家玻璃,每天都来,真的每天都来。我妈偷偷跑出去买菜给我做饭,结果被街坊那些人指着脊梁骨骂,说我爸是吸白面的,说我家罪有应得。”
何知许把头轻轻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就像是一尊雕塑在黑夜里,他的脸是那样冷肖,所有的仇恨都聚集在那皱起的双眉上。
然后他轻轻地说,“我妈就这样被逼疯了。”
说这话时他好像是战场上赤拳抗击的战士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那眉头也渐渐平缓了,手上胳膊上被撞的青瘀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扎眼。
“我那时都八岁了,我明明知道啊,为什么我还是把他们忘了,为什么?”最后一句为什么明显带着哭腔,他睁开眼睛看着赵明庭,“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把他们忘了啊?”他喊着。
平静的脸突然就裂了,眼泪滚了下来,沿着下巴往下掉。每一句为什么都是嘶哑的怒吼,就像是被巨石压住的野兽,突然一开口就能唤得天地变色。
赵明庭走近何知许,蹲在他面前,用双手搂着他,手轻轻在何知许的背后抚着。
他不知道说什么,准确说他不知道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自己希望听到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了吧,再怎么说吸毒的父亲还是关在戒毒所里,发了疯的母亲也不会再给他买菜做饭。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面对这一切时他该有多么的手足无措。
然后呢?他选择了遗忘。
是他自己走到孤儿院的吗?
还是在妈妈被强行送到精神病院后,被别人送到了孤儿院?
八岁的他把一切不能接受的,害怕的,恐惧的现实给埋了起来,然后活了十一年阳光灿烂的样子。
又被十九岁的他挖了出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把它挖出来呢?
因为没有记忆就像是踩在云上踏实不了,所以想踩到泥土上。
想知道是怎样狠心的父母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想骂,想出气,哪怕怨一辈子他们的冷血也可以。
而不是这样的结果,让人头皮发麻,却无可奈何的结果。
从蹲着换成跪着,又不知道是跪了多久,赵明庭还是那样搂着何知许,手在他背后轻轻地抚着。
小米粥估计是要熬干了,赵明庭想,算了一会出去吃吧。
感觉自己的双腿麻劲儿都过了,已经毫无知觉了,他侧头看了一眼何知许,这家伙好像在爆发以后就睡着了,他用抚着背的那只手摸了摸何知许的额头,还好不烫了。
还好听话吃了药。
还好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他缓缓伸出一条腿,让自己恢复知觉。
肚子咕咕地响了一阵子,他才反应是自己饿了,把何知许扶上床后再下去买些吃的吧。
这时,何知许突然从他胸口处抬起头,眨着雾朦朦的眼睛开口说:“我饿了。”
“……一会儿吃。”
“我饿了。”何知许又重复了一遍,带着撒娇的语气。
☆、第 28 章
赵明庭把外卖盒收拾好,看了眼表已经凌晨2点了,眼皮子跟着就打困。
“你先去洗吧。”赵明庭对何知许说。
何知许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抬眼说:“今天一起睡好吗?”
赵明庭愣了一下,虽说在何知许家也过了几次夜,但是也没个顺当理由在一个房间睡,更何况大美女的房一直是空的,所以总是何知许把自己的房让出来让他睡。
“好。”赵明庭应了一声,只当是何知许今天心情低落需要安全感罢了。
何知许立刻笑了起来,“我这就去洗澡。”说着他大步走向浴室。
“噢。”赵明庭坐在沙发上,怎么感觉怪怪的,尤其是现在的自己就是个等着人洗澡出来的状态。
咦?还以为要干点什么呢?
赵明庭拿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看见易三儿在空间里发了个九宫图,图上都是鲜花和气球。赵明庭评论了个:这是要结婚?
何知许一会儿就洗好了,穿身藏青色睡衣跑出来了,看了眼赵明庭又跑回了他的房间。
“啧,搞得像偷情的。”赵明庭进了浴室发现没有自己换的衣服,冲着门外喊来件衣服。
等赵明庭洗完也没见何知许拿好衣服,只好裹了浴巾出来。浴巾勉强勉强围着赵明庭的腰部一圈,连别的地方都不够,赵明庭一手揪着走到何知许房里。
“叫你你没听见啊?”赵明庭说。
何知许从手机上抬起头,“你还是穿了啊。”
“废话,你家客厅窗帘拉的那么开,你让我挂空挡啊?”赵明庭拉开空调被坐在床上。
“呃,我忘了。”何知许摸了摸后脑勺。
“……你是不是就想让我挂空挡啊?”赵明庭眯着眼问。
何知许放下手机,翻了个身压在赵明庭身上,赵明庭躺在床上,揪着浴巾的手被迫放开搭在了头上。
何知许把脸贴在赵明庭胸膛上,停顿了一会儿。
“……你。”赵明庭开口说,“你给我下去,压死我了。”
何知许往上蹭了蹭,两只手撑在赵明庭两边,低下头吻上赵明庭。
赵明庭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何知许的鼻梁生生把自己弄成了斗鸡眼。
何知许看着他那斗鸡眼老想笑,于是停了下来,微微向上吻上他的眼角,他的睫毛,赵明庭闭上了眼睛。
何知许翘起一边的嘴角,那副病怏怏的笑容浮在苍白的脸上,感觉下一秒这人就能晕倒。
他再次吻上赵明庭的唇,舌头轻轻撬开了他的牙齿,一下子钻进另一个温暖湿润的地方,赵明庭的舌头在躲避一阵子后,也迎了上来。
何知许把重力移到一边,省出另一只手来,抚摸上了赵明庭的耳朵,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耳垂。
皮肤传来的痒让赵明庭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他吸起了何知许的舌头像是要尝出味道一样,两只手抚上了何知许的后背。
……
第二天的闹铃声响起,两个人才一同醒来。
赵明庭趴着睡了一夜,感觉像是胸口碎过大石一样压疼。他翻起身子准备穿衣服,屁股那里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在倒抽冷气中回忆起了昨夜的旖旎。
何知许本正在站着穿裤子,看见赵明庭皱起眉连拉链都没拉赶紧凑过来,“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