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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初禾)


  男人最近有些“手痒”,总是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视线时不时在行人脖颈上游走。
  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轻轻一刀,就能完成从生到死的转变。
  那些连挣扎都做不到的老人,那个背着吉他的青年,一刀划过去,再鲜活的生命都会变成尸体。
  医生的手术刀让人起死回生,凶手的屠刀让人停止呼吸,谁的刀更神奇?
  想到“医生”,他皱了皱眉,后槽牙轻轻咬紧。
  姐姐那个笨蛋,为什么非要去医院工作?救人有什么好处?救得了别人,救得了自己吗?
  有的人,本来就该死。
  医生救了多少该死的人,刽子手就要杀掉多少不该死的人。
  否则,这个世界如何保持平衡?
  男人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揣在衣兜中的手阵阵发抖。
  上头说,这段时间不许“抛头露面”,静待安排,可是尝到了血腥味的手渴望再一次拿起用惯的刀。
  男人审视着从眼前闪过的无数张面孔,想起小时候从姐姐手中接过的崭新游戏机。
  那时他沉迷于游戏,一天玩下来,出门走在路上,看到有人冲自己走来,都会条件反射地想要“出招”。
  姐姐拍着他的头,笑道:“你干嘛呢?”
  他老实道:“想砍人。”
  “瞎说!”姐姐捂住他的嘴,“打游戏打出毛病来了?”
  他挣脱开来,“姐,你不想试试吗?”
  “试你个头!”姐姐推了他一把,“小小年纪,不准乱想,再乱想我就把游戏机没收了!”
  他连忙说:“我不乱想不乱想,姐,你别收我的游戏机。”
  “以后我监督你。”姐姐想了一会儿说:“得给你买些温柔的游戏来玩,省得你将来成为暴力狂。”
  “姐,有你在,我怎么可能成为暴力狂?”他笑呵呵的,“就算我真的成了暴力狂,那也是为了保护你啊。”
  “不要你保护,你给我乖乖听话,把游戏和现实分开!”
  “知道啦知道啦!”
  回忆戛然而止,男人冷冷地笑了笑,低喃道:“姐,我很想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毒心(23)
  天擦黑,蒸菜馆里的客人走了一波,生意冷清下来。老板娘擦完桌子,揭开摆在店门口的蒸笼盖看了看,见里面只剩一碗粉蒸排骨了,于是回头冲后厨喊道:“今儿‘战绩’不错,提前收摊!”
  老板从后厨出来,一边解围裙一边说:“菜没剩啦?”
  “就剩一碟粉蒸排骨了。”
  “那成,打个包,让舒哥带回去。”
  “好勒!”
  蒸笼里烫,老板娘正要翘着手指将碗碟挪出来,就听一人低声道:“我来吧。”
  “舒哥。”老板娘三十出头,农村里出来的,不漂亮,说话口音很重,“这碗排骨你带回去吃吧,那儿还有饭,管饱!”
  “谢谢。”男人麻利地将粉蒸排骨和饭打包好,朝老板和老板娘点了点头,“那我今天就回去了。”
  “明儿见啊。”老板娘笑着挥了挥手。
  蒸菜馆很小,就一街头的“苍蝇馆子”,卫生条件差,赚的也都是小钱,但好在老板没什么文化,也没见识,招厨子只看手艺,连身份证都不查,也不催着去医院做体检,管你是良民还是寇匪,管你有没有可能身患疾病,会做菜、肯吃苦就行。
  以防万一,男人还花三十块钱做了一张假身份证,老板看都没看。
  那身份证一直揣在男人破旧的钱包里,姓名一栏写着“舒虢”,料大字不识几个的老板也不知道“虢”该怎么读。
  男人的真名其实叫“郭枢”。
  ??
  冬夜寒冷,空气里浮着冰凉的水珠,又湿又潮。郭枢穿着老旧的深棕色棉服,一手提着装满食物的塑料口袋,一手紧了紧领口,快步朝一条巷子里走去。
  这条街两边全是与蒸菜馆类似的“苍蝇馆子”,一些已经早早打烊,一些专做宵夜的才刚刚开门。除了“苍蝇馆子”,路边还有许多流动小摊,卖麻辣烫、烧饼、烤红薯、莲子粥、臭豆腐,什么都有。
  郭枢曾经也想过买个三轮车卖麻辣烫,自己给自己打工,时间安排起来方便,但稍加思索就觉得不妥当。流动小摊太容易被城管盘查,而他并不想与这些人打交道。
  既然要藏,那便藏得越深越好。
  直到藏不住了为止。
  路过一个烧烤摊子时,郭枢停了下来。
  很久没有吃过烤茄子了,突然有些想吃。
  烧烤摊子客人多,郭枢找了张小桌子,将打包好的粉蒸排骨放在上面,一边跺脚驱寒,一边往手上呵气。
  等了大概一刻钟,茄子烤好了,郭枢付完钱,拿着外卖盒就往街对面走去。
  他在巷子里的筒子楼租了间房,住在那儿的都是外来打工者,合同都不用签,交钱就给住。
  筒子楼里灯光昏黄,地板踩着嘎吱作响,直到掏出钥匙开门,郭枢都显得很平静。
  然而,在他将钥匙插进钥匙孔的一刻,神情突然变得极其阴鸷。
  他握着钥匙的右手开始激烈发抖,左手拿着的外卖盒“啪”一声掉落在地,里面浸满蒜泥的茄子糊在肮脏的地板上。他的呼吸每一下都比前一下粗重,直至喉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筒子楼不隔音,各家各户的电视声与吵闹声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吼声盖了过去。
  面向走廊的窗户透出昏暗的光,一簇一簇的,但他的家里黑暗阴冷,窗户紧闭,一丝光亮都没有。他就站在这一方黑暗里,兀自发抖,许久后,才抬起双手,重重地捶向自己的太阳穴。
  又忘了!竟然又忘了!
  从蒸菜馆里带出来的菜被遗忘在烧烤摊子的小桌上,他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内心的恐惧让他难以转动钥匙,花了几分钟才堪堪将门打开。
  他摁开家里的所有灯,站在屋中间,瞪大双眼看着窗玻璃上的自己,喃喃自语道:“不会,不会的,我怎么会变成那样?不会!不可能!”
  脑海里,十几年前的事被剪成一帧一帧凝滞的画面,痴呆的父亲失禁了,满屋都是熏人的恶臭,同样痴呆的母亲流着口水,目光无神地傻笑,嘿嘿,嘿嘿嘿。
  他捂住耳朵,不断摇头,可母亲的笑声仍旧在他耳边回荡。他拍打着自己的太阳穴,可是越是用力,那些他不愿意回忆起的过去就越是清晰,不断提醒着他——郭枢,你的父母死于阿尔茨海默病,死得毫无尊严,你是他们的儿子,你逃不掉的,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先是变得迟钝,然后失去对精神、身体的掌控,不再有自理能力,失禁、傻笑,成为活人的累赘,活着的牲口。不信吗?瞧瞧你自己,你才40岁,怎么就开始健忘,丢三落四了?再过几年,你就会成为当年的他们!
  “不!”郭枢跪在地上,额头狠狠砸在地板上。
  他并非正向谁磕头,只是想赶走盘旋不去的梦魇。
  患上那种病?怎么可能!
  那种病毁了他的人生,现在又要来拿走他的尊严吗?
  疼痛给他带来些许清明,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直起身子,手指从额上的伤口抚过,怔怔地看了片刻,吮掉了指尖的鲜血。
  他深深吸气,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血的味道,异常甘美。
  可是他眼中的阴翳并未散去,反倒越来越深,像一口通往地狱的井。
  半晌,他撑着腿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厨房走去,拧开水龙头,洗脸。
  水冰得蚀骨,他一个激灵,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
  22岁时,离开前途光明的岗位,到荷富镇派出所报到,也是如此寒冷的冬天。
  大城市里基础设施相对完善,宿舍里有热水,不至于被冷得打颤。但老家穷,一到冬天就像被扔进了冰窖里。
  郭枢守在灶台边烧水,准备烧完后给父母擦洗身子。可刚将滚烫的水倒出来,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闷响。
  父亲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头磕在地上,正在痛苦地呻丨吟。
  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摔倒是常见的事,可撞到了脑子却可能引起大麻烦。郭枢立即将父亲背起来,匆匆往医院跑去。
  一通检查后,医生说病人有发热、发炎症状,得马上住院。郭枢拜托护士安顿父亲,连忙回家拿必要的换洗用具,可一进门,又听见沉闷的哭声,闻到刺鼻的臭味。
  母亲又失禁了,不知是不是想自己擦洗干净,居然爬到了灶台边,被开水烫伤。
  看着满屋狼藉和流泪的母亲,郭枢两眼一黑,几乎支撑不住。
  他白天的工作不轻松,此时已经是凌晨,却仍然没有办法歇下。而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未来不会有分毫改善,反倒会越来越糟糕。
  除非已经成为“废物”的父母尽早死去。
  有些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不会消去,反而日夜滋长,像罪恶的藤蔓植物一般,将一颗年轻的心脏紧紧包裹。
  暗无天日。
  阿尔茨海默病无法逆转,父母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很多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郭枢都想拿起厨房的菜刀,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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