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后苦菜都是我的?”
“谁让你比较甜呢?”
柳至秦将大头菜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和饭一起咽下去。
花崇“幸灾乐祸”,“小柳哥儿不甜咯。”
“花队。”柳至秦轻声笑,“调戏下属要注意分寸啊,适可而止懂不懂?”
“调戏下属?”花崇挑眉,“怎么刚才还是我男朋友,现在就变成我下属了?是谁说‘随你怎么说,我都不生气’的?”
柳至秦放下筷子,“好吧,敢问男朋友,接下去还想说什么?”
花崇看了看时间,“赶紧吃完,准备开会。”
柳至秦:“……”
??
梧桐小区的案子早已不归重案组管,但重案组乃至整个刑侦支队,无人不关心这起大案。
目前,警方已经联络到所有被害者家属,各方面的调查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但陈争打听到,现在还看不到破案的曙光。
那些人就像玩一票一般,完成屠戮之后销声匿迹,或许从此不再出现,或许正在酝酿下一次袭击。
花崇不相信是前者。
既然犯罪会令人上瘾,那比普通犯罪更丧心病狂的屠杀更会。那些隐藏在邪恶与偏执中的人,必然在等待下一个机会。
花崇又梦到了在西北莎城的日子。梦里的画面老是不连贯,也没有任何逻辑性,一会儿在训练,一会儿在插科打诨,转眼,面前的战友倒了下去,子弹带出一串暗红色的血珠。土黄色的堡垒化作沙土倾颓垮塌,喉咙里满是血腥与土腥味。他在沙尘暴里狂奔,竭斯底里地怒吼,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奔跑,为什么要喊叫。
他依稀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就是醒不来。
突然,戈壁上降起倾盆大雨,凉意浇在他脸上,他终于停下脚步,不再奔跑,只是愣愣地看着鲜少降雨的天空。
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闭上眼,醒了过来。
“做梦了?”床头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柳至秦逆着光,眉眼都在阴影中。
花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心跳渐渐平复。
告别单身的好处之一,大约就是在梦到往事的时候,身边有个温柔等待自己醒来的人。
梦的里面,是已经走远的残酷岁月,梦的外面,是有人陪伴的当下和未来。
柳至秦抬起手,虚虚遮住花崇的眼。
花崇拨开,“再让我看会儿。”
柳至秦索性将花崇罩在身下,吻了吻他的眼睛,“梦到什么了?”
“以前的事。”花崇翻了个身,半枕在柳至秦手臂上,“我说梦话了?”
柳至秦摇头,“没有。”
“那我刚才动得厉害?”
“也没有。”
花崇眨眼,有些不解,“你一直没睡着?”
“睡着了。”
“我既没有说梦话,也没有胡乱动,你睡着了,为什么会察觉到我在做梦?”花崇问:“然后起来打开灯,将我叫醒?”
柳至秦偏头想了想,“大概是心灵感应?”
“这都能感应?”
“其实我刚才睡得挺好的。”柳至秦拨弄着花崇的头发,“但突然就醒了。”
花崇笑,“突然醒了还叫睡得挺好?”
“可能是感觉你正在做梦,并且想要从梦里醒来吧。”
花崇心口渐热,目光越发柔软。
柳至秦又道:“我一醒,就察觉到你不太对。”
“你不是说我没有乱动吗?”
“但你这儿在不断皱紧不断松开。”柳至秦边说边揉着花崇的眉心,“我就觉得,你可能正在梦里挣扎。”
花崇握住柳至秦的手,挪到唇边,不带情丨欲地亲了一下,叹声道:“你怎么这么好?”
柳至秦与他额头相抵,“因为是你。”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花崇说:“你就不跟我客套一下吗?”
柳至秦一时没明白,“客套什么?”
“啧,我刚才夸你,你就心安理得应着了?你难道不该说——‘我其实没你想象的好’?”
柳至秦笑出声,深湖一般的目光落在花崇眼里。
“我和你想象的一样好,可能还更好。我为什么要跟你客套?”“跟你”两个字,柳至秦咬得格外重。
“哟!”花崇说:“真有出息。”
“这和出息不出息无关。”柳至秦说:“像我这样追到心爱之人的男人,献宝还来不及,哪里有工夫客套?”
说出“心爱之人”时,柳至秦的嗓音似乎都染上了蜜意。
听到“心爱之人”时,花崇感到心脏被轻轻地抓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
柳至秦撑起身,想要关掉床头柜上的小灯,花崇突然扯了扯他的手臂,令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等会儿。”花崇搂着他,“我再抱一会儿。”
柳至秦眉梢微不可见地一动,让花崇抱着,缓声说:“花队,你也有这般黏人的时候?”
花崇眼睛都懒得睁,发出一声闷沉沉的鼻音。
仿佛在说——是又怎样?
“那我不叫你‘花队’了。”柳至秦假装正在思考,慢悠悠地说:“改叫什么好呢?”
“叫名字。”花崇懒声说。
“嗯……不行。和你现在的黏糊劲儿不符。”
花崇睁眼,“蹬鼻子上脸了?”
“谁叫你黏着我不放?”柳至秦说:“看,还抓着我手臂。”
花崇耳根有些热,翻身背对柳至秦,“睡觉。”
柳至秦这才得空将灯关了。黑暗中传出一阵布料磨蹭的声响。
花崇发觉自己被柳至秦圈进怀里,好笑道:“现在是谁黏谁?”
“我黏你。”柳至秦果断承认,又道:“我想好叫你什么了。”
花崇瞌睡都被撩没了,问:“什么?”
柳至秦伏在他耳边,呵气般地说了两个字。
花崇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心痒难忍,后脚跟在柳至秦小腿上轻轻撞了一下。
“以后就这么叫你了。”柳至秦说。
花崇咬牙,“睡,觉!”
??
虽然存在外人作案的可能,但从现有证据与动机来看,王章炳的家人仍是重案组重点调查的对象。
面对一轮接一轮的审讯,王家人的反应截然不同。季灿始终保持着冷漠,一旦被问及母亲王楚宁,唇角就会扯出冷笑。与她相反,王楚宁、朱昭时常歇斯底里,回答问题时颠三倒四,不管被问到什么,最后都会扯到自己活得太苦上。王孝宁流露出厌世情绪,经常走神,丈夫张冲戚给予她的打击太大,她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至于王诺强和张冲戚,这俩在短暂的慌乱后,情绪逐渐平复,镇定地配合调查,努力给自己开脱。
“我讲句实话。”张贸说:“这家的男人也太自私了,难怪王楚宁和朱昭老说自己活得苦,王孝宁生无可恋。”
“别抱怨了。”肖诚心从积案组溜来,“案子都没破,你倒还感叹上了。”
“案子没破就不能感叹?”张贸呛声:“没见我们都在拼命查案吗?”
“是是是,辛苦你们了。”肖诚心假模假样地倒水,“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就一条没影儿的腰带。现在哪都找不到这条腰带。”张贸喝完水,接着说:“腰带是棉质的,我要是凶手,我肯定把腰带烧掉。”
“如果腰带不存在了,那案子岂不是更难破?”
“是啊,所以麻烦啊!”张贸又说:“不过还好有花队和小柳哥。我现在觉得吧,只要有他俩,就没有什么案子破不了。”
肖诚心点头,“这倒是。”
“你最近是不是又闲了?”张贸问:“任务完成了?”
“闲什么闲,事情一大堆,我就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唷,知恩图报肖组长!”
“报也不是报你。”肖诚心问:“花队呢?”
“不在法医科就在痕检科。”
肖诚心看了看花崇的办公桌,眼中划过一道张贸没能捕捉到的光。
??
梁萍戴上了口罩。
洛城即便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口罩也不是必需品。街上戴着口罩的一般都是爱美爱潮的年轻人。他们脸上的口罩五花八门,防风防冻效果一般,但美颜效果却是个顶个的好。
梁萍不怎么怕冷,更不追求时尚,她戴口罩,是因为脸肿了,牙齿也被打掉了一颗。
丈夫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她,这一打,就直接招呼在了脸上。
昨晚,她买菜回家,照例在厨房里忙碌,但想着下午发生的事,精神就无论如何无法集中起来。
一道菜的盐放多了,而另一道菜没有彻底煮熟。
儿子儿媳丢下筷子就出门吃火锅去了,丈夫一言不发将其他菜吃完。她战战兢兢,正要收拾碗筷,就见丈夫将碗摔碎在地。
她知道完了,忙不迭地道歉,保证今后再也不犯错,仍被丈夫扯着头发拖到客厅。
丈夫抄起许久不用的“家法棍”,一下子抽在她的膝弯。她吃痛跪倒,不断向丈夫作揖,“我错了,我错了!”
丈夫根本不听,抬手就是一耳光。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她被扇得头昏眼花,渐渐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只觉口中传来剧痛与血腥味,才发现牙齿被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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