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别的吗?”
“什么都没说呀,你到底把人怎么了?”
他也不说,就嘻嘻乐。等钱花没了,找一天上午趁着大家都睡觉,偷偷摸摸回到宿舍去。
一开门看见个穿波点睡衣的小女孩儿,抱着个毛绒娃娃坐在沙发上。俩人大眼瞪小眼不到五秒,小姑娘发出超音波一般的尖叫。叫声第一个引来了香香姐,见他回来了先拿拖鞋一顿好打,劈头盖脸地骂:“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不知道挣钱就知道闯祸!等哪天我们剧团让人一把火给烧了,你他妈回来还能撒一把辣椒面儿!”
野萍看他挨打看得十分开心。
打完了,香香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拖鞋指着他:“我不管你跟那个男的怎么回事,你干什么都别把剧团拉下水,死了我也不给你收尸,听见没?”
他乖巧地说听见了。
“那个,门后边那个,叫灵灵,以后跟你住一个屋。”
躲在房间里的灵灵高声叫:“我不干!我不跟男的住一个屋!”
香香姐大声吼回去:“你不是男的呀?你要跟女的住一个屋人家也不干!”围观的几个女性住客吃吃笑。“有钱你自己住,最便宜一个月六百,自己算!”
灵灵砰一声关上房门,躲在屋里大声哭。
他瞪着香香姐,指着那扇门:“男的?!”
“看不出来吧?”香香姐拢拢睡衣,打个呵欠,“才十九,吃了几个月药了。从小离家出来打工,吃药以后不好找工作,看见咱们剧团广告就来了。”
“这是要准备变性了?”
“没钱啥都白搭。”香香姐一脸倦容准备回去补觉,“他跟咱们不一样,你把他当小姑娘让着一点儿。”临走又拍他后脑勺告诉他“不要再招惹客人”。
他不招惹客人,客人招惹他的。换了个夜总会,文化人又找来了,抱着胳膊站在身后,从化妆间的镜子里看他卸妆,他笑嘻嘻地问:“你怎么回的家?”
文化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朋友来接我的。”
香香姐堵在门口给文化人讲了他半天好话,他便自顾自地脱了演出服,当场换衣服。文化人也顾不上回香香姐,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看,在镜子里对上他的眼神也毫不收敛。
一身黑亮PU小套装,脖子上圈着一根同材质颈圈,渔网连裤袜外面的小短裤紧紧包着屁股,脚上蹬中跟高帮皮靴,他拎起金属链小挎包背在肩上,一头褪色的艳粉短发,活像要去跟男朋友私奔的小镇姑娘。
“走呀文化人。”他牵起文化人的手,穿过杂乱的后台。文化人把他的手抓得紧紧的,捏得他手都疼,“干吗呀,今天保证不诓你。”
文化人笑眯眯地,摇摇头。
他“切”一声,跑到路边要打车,文化人说:“我开车来了。”
他吹了个口哨:“还有车。”
“借了朋友的。”
文化人拿出钥匙帮他开了车门,自己的屁股还没落到座位上,又被他一溜烟儿地跑了:“不诓你诓谁啊傻B!”
文化人扶着车门苦笑,很没有办法。
看着他拐进夜总会后门窄小的胡同,咔咔咔的鞋跟声急速远去,又咔咔咔地急速靠近,风一样地钻进车里弯着腰:“Ri你/妈,真扫黄了!”
警车闪着车灯靠近,夜总会前后门马上就被封了。文化人没见过这场面,看得饶有趣味,给他急的直跺脚:“走啊傻B!”
文化人一边开车一边笑,他一边翻包一边翻白眼,掏出一颗糖放嘴里嚼了:“笑个几把。”
“你想去哪儿?”文化人问道。
高层塔尖在夜空里闪闪发亮,他便随手一指:“那儿,要最高的一间。”
二十分钟以后,文化人带着他到空中花园前台开高层套房,他坐在沙发上跟服务小哥抛媚眼。礼宾人员一边开卡一边问:“您跟这位女……男……女士要一晚双人套房是吗?”讲话跟眼神一样来来回回,断断续续。
文化人掏身份证登记,交完押金填完表格,一回头人又没了。还没叹气,就被人一把抢了手里的房卡,他不知何时倚在了前台,说:“事不过三,这道理我懂。”
在手心里拍着房卡等电梯、找房间,开了门眼睛便不够用了似的满屋子打量。文化人换了拖鞋,坐在沙发上看他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大呼小叫,在巨大的双人床上打滚儿。
每个房间玩了一遍,他跑过来扑在文化人身上,满脸严肃:“文化人,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在这儿把我整死?”
文化人吓了一跳似的,摇摇头。
“没事,死也值了。”他突然又开心。跳起来脱得剩胸罩内裤和连裤袜,去床上蹦,“来呀来呀文化人!快活呀!”
他指挥文化人给他开音响放伴奏,开酒,把浴衣当皮草,披在身上扮旧上海歌舞女郎,跟文化人跳舞。从姚莉到周旋,从《玫瑰玫瑰我爱你》到《天涯歌女》,唱没了一瓶香槟,跳没了一瓶红酒。
举着空杯,他站在文化人身前,说:“不管你要干什么,都可以开始了。”
文化人搂着他的腰,笑一笑:“我已经开始了。”
第五章
野萍倚着门翘首以盼,见他中午才回来立刻大嚷大叫:“卖P眼儿的回来了!”怕他打,嚷完了就回身锁门,等香香姐来料理他。
“没卖,”他跟香香姐说,转身要脱裤子,“要不给你看看?”
灵灵正在看电视,马上跑回卧室“砰”地把门关上了。
“谁要看你腚眼子!”香香姐骂。“他带你干什么去了?”
虽然香香姐不看,他还是脱得光溜溜,换上了男士四角裤。又从装满套房小冰箱里搜刮来饮料零食的酒店洗衣袋里掏出两罐洋汽水,递给香香姐一罐,自己拿了一罐,到沙发一角蹲着。
“开房,空中花园的套房,四千多一晚上。”
“完了呢?”
“摸我。”
“摸你?摸哪儿啊???”
“从头到脚。”
他拿着汽水没喝,贴在脸上微凉,像文化人的手。
干燥的手掌揽着他的腰和背来回摩挲,随着音乐慢慢晃动身体,跟他跳贴面舞。
“要我做什么?”他问。
“这样就好。”
文化人的鼻尖蹭过他的脸颊,从颈侧到耳后的头发里,他感受到明显的鼻息。头一偏,他伸手扳过文化人的脸,摘下了对方的眼镜,给自己戴上试了试度数,从眼镜上方看文化人:“刮着我了。”
文化人露出极好看的笑,更紧地搂住了他,手指在半黑半粉的头发里揉搓抚弄。他从文化人衬衫的肩膀上闻见清淡的洗衣消毒液的味道。
文化人很高,比净身高一七八的他还要高出十公分。肩宽腿长,双臂一搂能把大部分女人包在怀里——可惜是个变态,他想——文化人解开了他的胸罩,手在他二十块一条的连裤袜里,捏他的屁股。
他坐到床边上,方便文化人把渔网袜从他腿上脱下去。
他弯起一条腿,文化人仔细地看他涂了指甲油的脚趾头。手掌从脚踝沿着小腿往上,一直到大腿根,里面外面转着圈抚摸。
然后脱了那条花哨艳俗的蕾丝内裤。
手掌继续往上,在下半身抚过,没有过多停留,轻微按压着小腹移动,到达心脏的时候停住不动了。肋骨上逐渐传来压力,不断地靠近他的心脏,让心跳越来越明显,上半身一点点被压得陷进床铺里。
他的眼前都是心跳声,像保龄球似的,一颗一颗,从他心口里跳出来,咚咚咚,再砸回他心口上。
呼吸开始不畅。眩晕,手脚发冷。他从文化人眼睛里看到奇异的兴奋。他越发瞪大眼睛看向对方,好像要看自己是怎么个死法。
文化人突然松开了手,他的呼吸便跟眼睛里冒出的金星儿一样生猛。这个时候,文化人抚上了他的脖子微微收拢五指,俯下身着迷地看着他抽气抽到在喉咙里破音的样子。
脖子上的手指发现一道疤痕,文化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割喉,”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信吗?”
文化人“啊”了一声,第一次皱起眉头来:“谁做的?这么好看的脖子,怎么能割这里。”
“你是变态吧。”他说。
文化人并不回避,“应该是的。”
手指没有继续用力转而摸上脸颊,大拇指拨弄着他的嘴唇,蹭上了一点唇膏。文化人好奇地看了一会儿指腹上的红色,放到自己嘴边,在他的注视下用舌头吮干净。
“你就真的只是摸我吗?”
“对。”
“为什么?”
“我喜欢活人。”
“满大街都他妈是活人。”
文化人被他逗笑了:“我喜欢像你这样的活人。”
“我怎么了?”
“漂亮,鲜活,像个小泼妇。”
他“呸”了文化人一口,文化人也不生气,咯咯笑着把唾沫星子抹了。他抓了文化人的手按在自己身下,“要摸你就摸这里,生命体征最强烈!”他挺着腰蹭上陌生的手掌。文化人握住了开始动,很久没有被刺激过的地方传来愉悦的战栗,他催促道:“快点儿!”
仰着脖子吐息,他闭上了眼睛。文化人做这事虽不熟练,却总胜过自己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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