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 (retrospect)

　　半晌夏隽摇了摇头，说道：“不……”
　　汪婧没说话，忽然抹了一把眼泪要把外套穿上，边穿边往门口走，说道：“我要去问问他，看看我要感谢的人到底是怎么照顾我孩子的。你是在胡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他呢？他在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他……他安得什么心？”
　　在她看来，这段不合理的关系中，戚江渚是可恨的。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这段关系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契机又是什么。
　　她只知道夏隽从小的时候就很听话，从小便不用家里人操心。他才十八岁，他知道什么是爱吗？是戚江渚在诱导他、欺骗他。
　　“别去找他。”
　　“他是在骗你！”
　　她说完伸手去开门，手刚搭上门把手，怒气快把她烧晕了。夏隽想拉住她，但她挣脱了。
　　门开了，夏隽几乎没法呼吸了，他想不出办法阻止汪婧。他急得头脑发热，脱口而出道：“妈——”
　　四周忽然静了，两个人都愣住了。汪婧停住了，半晌松开手，回过头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这是汪婧和夏隽重逢之后，夏隽第一次喊她妈妈。她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第六十二章 我能的
　　汪婧想要出门找戚江渚的事情，因为夏隽的缘故不了了之。这天晚上夏隽和汪婧都没能睡好，回房间之前夏隽偷偷把防盗门反锁了。
　　如果汪婧想要出门，他就会知道。
　　夏隽靠在床头一直盯着玄关的位置，手机响了，等屏幕暗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还没回复戚江渚之前发来的短信。
　　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低头回复道：“刚才有点别的事情。”
　　“怎么了？”
　　夏隽伸手蹭了蹭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条消息，在他发愣的时候，戚江渚拨了通电话给他。
　　震动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很突兀。
　　这让他回过神来，夏隽躺下来整个身体都挤进被子，建造出一个狭窄又封闭的空间，这让他觉得很安全。
　　听筒挨到耳边，夏隽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戚江渚，“哥。”
　　“刚刚怎么了？”
　　好一会儿，夏隽开口了，但他没有回答戚江渚的问题，而是问道：“哥，你到家了吗？”
　　夏隽在逃避他的问题，戚江渚敏锐地意识到了，这让戚江渚沉默地蹙起了眉。
　　“到了，”戚江渚顿了顿，问道，“声音怎么这么小，又哭了？”
　　“没哭……她睡了，我是在被子里和你打电话。”
　　“只是因为这个？无论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
　　“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事？”
　　戚江渚说道：“你的事情都很重要。”
　　夏隽几乎要脱口而出，把他的惶惶不安全部都说给戚江渚听，告诉他，在汪婧面前他们的关系已经被迫公开了，汪婧因此觉得痛苦。告诉戚江渚，他不知道事情还能糟糕到什么程度。
　　夏隽用手指轻轻压着被子边缘，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说道：“哥，我想你，我想回去了。”
　　“明天我去接你。”
　　他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还有点报考的事情……哥，这两天我可能不能陪你吃饭了。”
　　不等戚江渚回答，他飞快地又说道：“哥，晚安。”
　　手机被他攥得发烫，狭窄空间里的空气仿佛所剩无几，他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有了窒息感。
　　戚江渚没说话，他很怕戚江渚轻易就会揭穿他。
　　半晌戚江渚才开口提醒道：“别闷着睡觉，晚安。”
　　挂断电话夏隽终于松了口气，紧张感一旦退去，烦躁不安便倾巢而出，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在了卧室门口。
　　汪婧端着水杯站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夏隽无从判断她有没有听到他和戚江渚讲电话。
　　他有些警惕地坐直了，视线牢牢地放在她身上，生怕她接下来会夺门而出。
　　汪婧看着夏隽攥紧的手，她站在原地，仿佛双脚在地上生了根。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良久之后她动了，声音沙哑地解释道：“我出来倒点水喝。”
　　之后的两天，夏隽没有和戚江渚见面，他和汪婧时刻在监督彼此，说起来他们的目的倒是趋于一致——
　　他们都不想让对方和戚江渚见面。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但这是一个定时炸弹，夏隽好像时时刻刻能听到它倒数的声音。
　　班级的群响个不停，跳出来一条全体消息，发布消息的人是班上精通各路八卦的小喇叭。
　　“朋友们！现在可以报志愿了！！！@全体成员。”
　　消息一出，平时不活跃的群就炸了，不一会儿小喇叭的全体消息被淹没了。
　　戚燃带头在群里狂刷表情包，看着就知道他一点都不知道着急。戚燃确实不着急，他的分数和他的目标院校、理想专业刚好合适，他只要不太浪错过报考时间就万事大吉。
　　高考成绩刚公布的前几天，他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晚上熬夜打游戏，怎么叛逆怎么来。只不过他的叛逆现在没人愿意管，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了——
　　没有被镇压的叛逆，都不是真正的叛逆。
　　戚燃在群里玩了会儿没看到夏隽的人影，他忽然觉得奇怪起来，他和夏隽偶尔发消息，但自从夏隽生日之后就再没凑在一起过。见面倒是不急，两个大男人成天腻在一块做什么？
　　他急的是另外一件事。
　　戚燃行动力极强立刻单敲了夏隽。
　　他刷屏式聊天的方式效果拔群，夏隽的聊天软件一直响个不停，让人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汪婧显然也被这一连串消息提示音吓了一跳，她问道：“怎么了？”
　　夏隽抬起头，看向汪婧说道：“报考通道开放了。”
　　其实这时距离官方公布的开放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夏隽刷新了一下页面，发现确实可以进入报考通道。
　　“这么早？”汪婧擦了擦手上的水，在夏隽身边坐下。
　　她看着夏隽把账号密码输入，成功。夏隽没急着填写信息，而是把和戚燃的聊天页面点了出来。
　　戚燃把字体加大加粗，三四行字就占了整个聊天页面。
　　“我要去F市！”
　　“给个准话，你到底去不去！”
　　“别躲着不吭声，我看到你在线了。”
　　汪婧没有窥探的意思，但戚燃加大加粗的字体，她只瞥了一眼便都清楚了。
　　她想起前些天夏隽在夏执鸣面前激烈的反应，她斟酌片刻，说道：“小隽，我希望你能慎重的对待这件事情，不要为了和夏执鸣怄气……”
　　夏隽偏过头看她，笃定地说道：“不是为了和任何人怄气，而是我想要。”
　　“我之前说过我想留在江州，他没有赞同我，也没有否定我。他希望我好好规划未来，做自己想做的。这是我自己再三确认过才做出的决定。”
　　夏隽话里的他是谁，汪婧很清楚，她没想到夏隽会提起他，更加没想到的是戚江渚对夏隽说过这样的话。
　　对比起夏执鸣的咄咄逼人和过度干涉以及她的过分沉默，戚江渚比他们做得都要好，这让汪婧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看着夏隽填好了志愿，关掉了网页。她抬手揉了揉额角，夏隽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夏隽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戚江渚。
　　他看了汪婧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到卧室接起了电话。
　　“填好了吗？”戚江渚开口问道。
　　夏隽嘴角往上翘了翘，轻松地说道：“刚填好。”
　　“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报了哪里？”
　　戚江渚被抢了白，笑了笑，顺着他说道：“你报了哪里？”
　　“我不说，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他说着便听到电话那头戚燃由远及近地喊着哥，声音过大，就算夏隽在电话另一头也听得很真切。
　　戚燃顺着楼梯往下走，终于在浴室和楼梯的夹角发现了戚江渚。
　　他觉得他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跑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打电话，非常可疑。
　　戚燃警惕地张了张嘴，和戚江渚对口型。
　　“谁啊。”
　　戚江渚说道：“问一下夏隽报了什么学校。”
　　一听是夏隽，戚燃绷紧的肩膀放松了，两步走过去从他哥手里拿过电话，问道：“我给你发了好多条消息，你怎么都没回复？我还在那边等你回复……”
　　戚燃回头看了戚江渚一眼，这一眼有着“愤恨”。
　　电话那头的夏隽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戚燃气势汹汹地接着说道：“居然被我发现你背着我和我哥在打电话！必须请我吃饭，不然我会一直生气。”
　　夏隽为了哄戚燃决定后天中午请戚燃吃饭，顺便还可以带上戚江渚，但戚燃不同意。
　　戚江渚和他们两个在一起，他还怎么带夏隽去网吧二连坐？
　　但他嘴上不这样说，只是拼命地说道：“不行，我吃醋。我们两个只能选一个。”
　　最后戚燃大获全胜，挂断电话之后美滋滋地坐在戚江渚旁边，炫耀地朝他亲哥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