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亭几乎要哭出来。”她跟来了?”
“她不跟来才奇怪吧,毕竟都跟那么久了。”
陈燕亭跪地一把抱住方翊声大腿,吓得他立刻弹开大骂。
“妳真够夸张的,不要乱抱人家脚!”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这不正在想了吗,妳简直比外面那个还吓人。”
被说比鬼还可怕,陈燕亭瞪大眼睛,最后想想人在屋檐下不要乱吵架,她默默把脏衣服塞进包里。”那、我给你们煮晚饭?”
她身上卫南钧衬衫长到膝盖,宽松得当睡衣都嫌大,下半身穿着男用四角裤,大腿凉飕飕的。
方翊声不习惯有人替自己做些什么,更不习惯有人站在他屋子里用他的厨房,他起身想接手晚餐工作,陈燕亭却一把将他压回椅子上。
“给我点能分心的事做,不然我要吓疯了。”
看着卸掉妆容显得清秀苍白的脸,方翊声挣扎片刻才点头。
“你觉得我家的某个东西是她的媒介,因为那东西她才一直跟着我?”卫南钧引回了方才未完的话题。
陈燕亭很安静专注于做饭,她自然听着他们的对话,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聒噪骂人就可以解决的,所以她选择沉默,让方翊声尽快找出解决方法。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更不可思议的问题,如果那东西不是你粉丝送的,为什么她对你这么疯狂?”方翊声望着卫南钧的眸子,他彷佛看进了他的深处,但随即又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卫南钧的脸,确实很有杀伤力。
更别说刚刚还那样了……
卫南钧忽然皱眉,彷佛灵光一闪般,他面上露出怀疑的表情。”大概三个月前……我参加一个公益拍卖,买下了一件已逝歌手的遗物,以时间来推算和女鬼出现的时机是相吻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了。”
方翊声挑眉。
“是个银手镯,是歌手的家属拿出来做公益的。”卫南钧深吸了口气,表情很是复杂。”是许离的东西。”
“许离?”陈燕亭忽然疑问。”那家伙风评很差,你怎么会买他的东西?”
“做公益捐钱买什么都一样,这些年我买的没用东西可多了去。”
“总之,明天我到你家看看那东西吧。”方翊声说。
“大师,为什么那女鬼会缠上我家南钧?她就算真是附在许离的东西上,那粉的人也不对吧?难道做鬼也会移情别恋?”
“那个手镯在谁那,她大概就会爱谁吧。”方翊声轻声说,落地窗那儿传来指甲刮动的尖锐声,他毫不在意,好像根本没听到。
“她只是迷恋一个印象,那个人有才华、长得好看,有很多人爱他,卫先生符合那个形象,英俊多金、是个艺人,有无数人仰慕你,所以她疯狂的爱你、想你注意她、想你看着她。”
“那就是个脑残鬼!”陈燕亭啐道。
“从卫先生的经历来看,她生前应该在追星上有很疯狂的举动,她奉献了很多,所以她理所当然认为她爱的人应该要知道她。”方翊声瞄了两眼卫南钧,又不自然的收回视线。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鬼附着在东西上,还阴魂不散?”卫南钧当然看出了那近乎偷看的视线,这样的视线他经历了很多,可是现在这个让他觉得特别有意思。
他知道最初方翊声没把他的脸放在心上,第一次会面时他表现得很自然,好像这张风靡无数女性的脸很平凡一样。
现在他觉得他的脸好看了。
这孩子也是吧?他应该也是圈子内的人。
他可没忘记刚刚抱住他时,方翊声那僵硬通红的样子,直男不会有那样的反应。普通男性会很冷静地推开他,事后也不会觉得那有什么。
不会是方翊声那样的害羞,现在又一直偷看他。
卫南钧像是得知了对方的小秘密一般,有股诡异的满足得意和趣味。
但他面上仍是沉静沉着的。
“就像电视演的,那东西带有很深她的意念,她死在那东西周围,或者她的血沾在那东西上,都能让死后不散的亡魂附着在物体上。”
卫南钧闻言皱起眉头,这说法让人非常不舒服。
许离的手镯可能沾上女鬼的血?那得是什么情况下才能在这种私人物品上沾染血迹?
又或者,她死在那东西旁边?
光如此推想就极其惊悚,更别说许离那些传奇性的丑闻。
卫南钧觉得非常恶心。
冰冷的水没过鼻腔,眼前一片阒黑,耳边只有水的咕噜声,冷、非常冷。
死亡的感觉就在这一线之外,他感到痛苦,窒息而胸口涨痛、肺脏在吸水,他很快就会沉到水底,结束这一切。
方翊声蓦然睁开眼坐直身,他一身的冷汗,惊喘不定。
茫然地看着周围,他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他视线转动,望见睡在地上的卫南钧,那是个俊美的男人,成熟英俊,带有强烈的男性气息。
男人,迷恋。
他感到强烈的自我厌恶,觉得自己恶心得想吐,耳边彷佛还萦绕着那些充满恶意憎恨的咒骂,那些怒吼声中包含的失望与厌弃,在那些吵杂与骂声中他彷佛支离破碎。
方翊声的眼神空洞,他收回视线,心底对这男人产生过的一丝颤动消失无踪,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能像个人。
不对男人动心,精神生活上的洁癖,让他觉得自己是干净的,是可以融入这个社会的。
如果他又喜欢上同性,那他就会被打回原形,变成人人耻笑的恶心同性恋。
方翊声望着窗外不停想进入的阴影,他的表情从麻木空洞,逐渐变得冰冷嘲讽。
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平顺了,他居然忘记自己是什么样的东西,太得意忘形了。
他周身气息的转变是清晰强烈的,落地窗外的执念似是有所察觉,停下了张牙舞爪的身影,似也在观察屋内那让她不安的存在。
方翊声轻声下床,他的脚步极轻,表情却极其冷漠残酷,他站在落地窗前与她对视,他的面无表情映在阴影之中,比恶鬼还要狰狞。
她退了开来,安分乖巧地退到了庭院中央,不敢再上前半步。
这是个『鬼』,比她强大的鬼。
她不能造次。
第7章 狂恋-3
早餐的香气弥漫在房间内,落地窗被打开了,只剩下纱窗这个屏障隔离了内外,餐桌上摆放了清粥小菜。
卫南钧坐在餐桌前,和陈燕亭面对面。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在厨房忙碌的方翊声。一觉醒来好像有什么不对,青年依然如相识时那般和他说话,可是他不再用那种眼神看他。
好像回到初见面那天的方翊声,对什么都没兴趣,对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事情都不好奇。
这感觉很不对,可是一晚上能发生什么?卫南钧摸不着头绪,甚至觉得这种困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是不是一大早的他比较没精神,所以显得冷漠?
卫南钧讶异自己会用冷漠来形容今天的方翊声。
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方翊声看了眼巴巴看着他的两人。”不吃?”
陈燕亭立即起身拿碗筷。”那啥、大师,吃完就去看吗?”
“嗯,我下午还有事。”方翊声说。
卫南钧目光跟着陈燕亭,见她打开橱柜,里面的盘子加上桌子上的,才五个,碗也只有两个,昨天吃饭卫南钧用的还是装汤的海碗。今早他瞥了眼方翊声的衣柜,里头就五件白衬衫,五件格子衬衫,五双袜子,五件外套,四季衣物帽袜加起来没五十件,一个衣橱全收拾了。
这个家真是简洁得算是家徒四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样很好,非常清爽,和方翊声的形象非常吻合,干净利落。
住在这里感觉也不差,早上是被阳光唤醒的,睁开眼望出去一片绿意,蓝天白云,家小小的,可是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他一眼就能看出最近主人在看什么书,他似乎对钓鱼有兴趣,壁嵌式书柜上有几本贴了标签的杂志。
上头没有灰尘,显然颇是频繁被翻阅。
他有钓友,墙上贴有相约海钓的memo,他应该正在考虑种植新的植物,有几张彩色影印,上面的中型植物适合种植在家里,他还在犹豫到底要选哪一种。
除了庭院,他也想在屋子内增加绿意。
啊,他还想买新灯泡,纸条上画了好几条红线。
抬头看日光灯不是新的,代表他还没更换过,灯泡应该是还没买回来,因为纸条没被揉掉。
这个家很小很简单,所以他从这些痕迹中清楚看见了方翊声的身影。
给两人添粥,陈燕亭闲聊似的说:”大师,你家还满特别的,你哪儿找这样的房子?挺文艺的啊,我以为这样的房子只在外国有呢。”
国人的习惯就是家得有四堵墙,窗都得装铁窗,别说这样近乎半开放的屋子了,安全啦风水啦什么的,够老人家骂一辈子了。
“这栋公寓预定是五楼,但建商盖到五楼没钱跑了,五楼墙只砌一半。”方翊声淡淡说。
“啊?这么可恶?你这不是五楼吗?”
“嗯,当初的买家生气要脱手,我很便宜就买了,然后把房子盖完。”
“……”excuse me?谁盖完房子?”你找人来盖啊?那不便宜吧?”陈燕亭笑。
“我自己盖的。”
“……”陈燕亭忍住了掏掏耳朵的冲动。
“我有找工班朋友协助指导。”
“哦……”陈燕亭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盖得真好,设计得好别致。”
方翊声白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