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愣住了,“啊,小……姑娘?”
他马上回头去看贺晓年,只见贺晓年也正一脸震惊地凝视着孙海洋,已经完全接收不到自己的眼神了。
他尴尬了,磨磨唧唧从椅子上起立,凭他多年倒腾小买卖的经验,他自以为已见识过世间百态,但仍然对这个场面感到发懵,“呃,那这个,小姑娘啊,多……大的姑娘啊?”
“嗯,就二十岁出头,跟我差不多大吧,幼儿园老师,挺可爱的!”孙海洋拼命揉着鼻子,越说声音越小,他觉得贺晓年好像一直在看自己,但他连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花店老板茫然地看着面前一堆娇嫩鲜艳的玫瑰花,就好像在看沙漠里的一堆仙人掌,“嗯,呃,就…….”
“就那边的花吧,我看那个就挺好!”一直在旁边未发一言的贺晓年突然开口。
他指着墙角一丛橙不拉叽的鲜花,冷冰冰地说:“这花颜色特别,看着又新鲜,要是没到那么熟的程度,送送这个,我看就挺好!”
孙海洋和老板两个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丛堆在角落里的花,橙色渐变到橘色,还微微带点儿粉,在一堆纯色的玫瑰花旁边,的确挺特别的,花朵上有刚浇过水的痕迹,也的确是挺新鲜的。
孙海洋抬头迅速瞅了一眼贺晓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就立即收回了眼神,他心里很慌乱,完全没了挑花的心思,嘴里呜噜呜噜嘟囔:“嗯,是挺好,就这个吧,老板麻烦帮我包几朵吧,包个九、十、十来朵的!”
花店老板表情复杂地看着那丛橙不拉叽的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被贺晓年横过来的一记冰刀眼戳得一阵心惊肉跳。
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赶紧麻利儿地过去包花。
……
“二叔,为什么海洋哥哥不带我去看小李老师跳舞啊,为什么啊?”小宝一边在桌上用乐高拼矿井,一边嘀嘀咕咕问他二叔。
贺晓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呆呆望着半成品的矿井,一言不发。
小宝并不在意他二叔的沉默,他二叔从一个人回来之后,就保持着这个思考者的形象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他已经习惯了。
“二叔,海洋哥哥是去看小李老师跳舞了吧,那为什么不能带我呢,他是不是去和李老师谈恋爱了啊,所以他不带我啊?”
小宝还在自言自语。
贺晓年终于把快要失去焦距的眼神重新凝结到矿井上面,又慢慢移到了小宝身上。
“谈恋爱?是……海洋哥哥说,他要谈恋爱是吗?”贺晓年看着小宝,喃喃地问。
“对啊,”小宝见他二叔终于开口说话了,很是高兴,“海洋哥哥说,他是应该谈场恋爱了,他是不是要结婚了啊?二叔,他要和谁结婚啊?”
贺晓年淡淡地笑着,摸了摸小宝的头,眼神又茫然落回到矿井身上。
小宝不太敏感的小神经动了动,他突然觉得,他的二叔好像很不开心,很不、很不开心!
他跳下椅子,扒着他二叔的胳膊,爬到二叔腿上,在贺晓年的脸上“叭”亲了一口,“二叔?”
贺晓年收回眼神,对贺小宝笑了笑,温声说:“怎么了,宝?”
“二叔,海洋哥哥要是结婚了,是不是就不在我们家住了?”小宝问。
贺晓年慢慢抚摸小宝的后脑勺,嘴角那丝勉强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良久,他闷声回答:“是,就不住了!”
小宝的眼睛一下子就泛出泪光,他哽咽着声音嚷嚷,“那我们不让海洋哥哥谈恋爱,也不让他结婚,好不好,二叔,好不好?”
贺晓年的心脏霎那间就像被谁揪了起来似的,疼的要命,他低下头拼命忍住鼻腔那股往上窜的酸意,缓了缓,才轻声哄小宝:“宝,这个,可能不行,我们没有理由不让海洋哥哥谈恋爱!”
小宝眼泪顺着脸蛋流淌下来,他哭着喊,“可我不想让海洋哥哥走,二叔,我不想让他走……呜~”
贺晓年紧紧搂住了贺小宝,在他头顶亲了亲,闭上了眼睛。
……
叔侄两人伤感地拥抱了好长时间,小宝才把脑袋从二叔怀里钻了出来,他抽抽小鼻子,又问:“二叔,那你会结婚吗,你会谈恋爱吗?你会离开这个家吗?”
贺晓年马上揉着小宝的脸,“不会!宝,你不要怕,这里就是二叔的家,二叔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你,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小宝放心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二叔你会谈恋爱吗?会结婚吗?”
贺晓年说不出话了,他呆呆看着贺小宝,半天才犹豫着说:“二叔,可能不会吧……”
“为什么?”
贺晓年把小宝重新搂进了怀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惆怅地想:为什么?因为啊,熊大他……已经喜欢上了熊二!
第56章 五十六
孙海洋很晚才回家,小宝都已经上床睡觉了。
他轻手轻脚进屋瞅了眼小宝,然后折回客厅,闷头坐了能有十来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憋着气去了贺晓年房间。
贺晓年正对着电脑画图呢,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也不回头,闷声问:“回来啦?”
孙海洋不说话,他走到床边,坐下来,盯着贺晓年的后背开始运气。
贺晓年对着屏幕,心里一声冷笑,就不回头,越发放慢了手里的速度。
房间里安静到鼠标每次哒哒的声音都能把人吓一大跳,两个心里各自运气的人,就这样顶着诡异的安静,也不知道为什么的互相较着劲!
孙海洋率先败下阵来,他等了半天,也不见贺晓年理他,又从后面一直盯着贺晓年略显单薄的背影,看着他的肩膀跟随点击鼠标的动作微微颤动,心里那股劲儿慢慢地泄了。
“哎,哥,别画了!”他在身后叫了一声,“咱俩聊聊!”
贺晓年放下了手里的鼠标,身子懒懒的靠到椅背上,扭动两下脖子。
然后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子,看着孙海洋,“聊什么?”
贺晓年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惫,眼睛不像白天那么有神采,有些发红,也不知是不是电脑看多了的缘故,他嘴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孙海洋分辨不清,他这是幸灾乐祸,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他沉思了片刻,开口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贺晓年问。
“别装孙子,你知道!就那束花,你干嘛让我买那束花?”
贺晓年低头开始揉搓脸颊,他的肩膀忍不住的抽动两下,松开手时,脸上的笑意已经掩饰不住了。
“怎么样,小李老师喜欢你的花吗?”他憋着笑问。
孙海洋的怒火被再次勾了起来,“不是,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这么无聊!你知道今天那广场上多少人去跳舞吗?我他妈脸都丢尽了!”
他越说越怒,到最后喊了起来,脖子都爆出一条青筋。
贺晓年一听这话,更加乐的快喘不上气了,他边笑边说:“那花怎么不好了,我觉得挺好啊,颜色特别,还是个渐变色,花朵也新鲜,等小李老师表演完,你正好捧着一束鲜花送给她,那么多人看着呢,她多有面儿!”
孙海洋盯着贺晓年那张被笑憋得发紫的脸,拿鼻子哼了一声,“有面儿?就凭那束月季?!!!”
“噗!”贺晓年忍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你!”孙海洋腾一下站了起来,怒目瞪着他。
贺晓年笑了一会儿,终于不再笑了,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下来,也不看孙海洋,垂着眼皮懒洋洋地说:“哦,那怎么着,小李老师嫌弃你的月季了?所以你们就没下文了?”
贺晓年说这话时听上去带着点儿鼻音,声音凉凉的,淡淡的,好似已经很疲倦了,孙海洋突然感到一阵烦躁,烦躁的连生气这件事都变的不重要了。
他也不说话,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又低头把身上那件贺晓年借他的外套脱下来,放到床上:“这衣服,给你搁这儿了!”
贺晓年终于抬起眼皮,看了眼床上的衣服,他犹豫了片刻,低声说:“这衣服,要不,你就先穿着吧,我看你也没带几件外套来!”
“不了!我明天上午回家取衣服,到时就有的穿了!”
房间里又寂静了,贺晓年不再吭声,孙海洋想再聊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沉默了一会儿,耸了耸肩,“那我,先去洗漱了!”
……
卫生间里水声淙淙,孙海洋把脑袋埋在淋浴头下的水帘里,让热水狠狠冲刷自己一身的凉气。
水温调的有点儿高,冲了二十分钟的淋浴后,他的皮肤开始发红、疼痛。
他慢慢关掉了开关,脸贴到磁砖墙上缓了缓。
突然就感觉到有点儿累,很奇怪,感觉这一天也没干点儿什么正经事,比起自己以前送外卖的差事,简直轻松到悠闲了,竟然会觉得疲惫。
人果然是,不能□□逸,安逸的久了,就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谈恋爱也是,不能空窗时间太长,老不去谈恋爱,想谈的时候连怎么去喜欢人的感觉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