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 (风溯君)

　　附带的是一大串链接名单。
　　刘志伟的确只有一部作品获了大奖，但是他还有许多小作品断断续续地上传到外网。那个时候中国的墙还没什么存在感，他能轻松谷歌、Youtube等网站，轻松上传视频，而后面墙立起来了，他也不再更新小视频了。他用过很多账号，有些经常用，有些不经常，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分辨起来很难，但是对于程序员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起的ID都非常相似，很具有关联性。瑞克猜里面八成有很多是他用着用着忘记了账号密码，只能新申请一个的缘故。
　　“他是个很厉害的导演，”瑞克非常激动地在邮件里说，“我看过了他的那部获奖作品，我都哭湿了一整卷纸！”
　　乔恩不能直接点开作品，当刘志伟从洗手间里回来时，他立刻将手机收起来，一丝不苟专心致志地啃起了苹果。
　　刘志伟甩着手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你。”
　　刘志伟猛地转过头来。
　　“我是说——”乔恩一个大喘气，“你的排骨汤，我很想念它。”
　　刘志伟立刻又扭过了头去，不让乔恩看到自己脸上的窘迫。
　　乔恩把苹果啃到只剩下一个核，问道：“Zeo，跟我说说你的童年吧。”
　　刘志伟楞了一下：“童年？”
　　“你的学生时代，你们的学制，你们的专业……我很好奇中国的教育。”乔恩很自然地说。
　　刘志伟坐了下来，一边在手里叠乔恩的袜子，一边回想着说：“我们的义务教育是小学和初中，在我的年代有些地区小学是五年，有些是六年。我们六七岁上小学，我比别人早一岁，读的小学是五年的，然后开始上初中，有些人能凭成绩或者运气进入比较好的初中，但是我没有。高中是需要中考才能上的，全是看成绩，接着是大学……”
　　“我在老家上的小学和初中，高中到了家乡隔壁的城市就读，因为偏科，对演艺圈这方面的比较感兴趣吧，就考了艺术类的……”
　　刘志伟说的同乔恩得知的资料分毫不差，但是这都太官方了，也太自然了，让正常听到这一切的人都不会有深入挖掘的欲望，可是乔恩想知道更多的。
　　“为什么会选择做演员，而不是别的呢？”乔恩盯着刘志伟的表情说，“比如——导演什么的？”
　　刘志伟的神情没有变，但是一直盯着他的乔恩却发现他的呼吸都停住了几秒。然后刘志伟说：“做导演的话，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你得掌控所有的一切，不仅仅是人物，还有光阴、故事、镜头……但是做演员却完全相反。”他将乔恩的袜子叠起再展开，“演员只需要听从指挥，揣摩人物，理解剧情，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一个很简单的人，用不着去想别的事。”
　　“简单来说导演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是吗？”乔恩一针见血地说。
　　刘志伟楞了一下，抿住了嘴唇，没有说话。
　　乔恩想起了刘志伟曾经的学生电影。那些电影里尽管只有很少的人物，甚至有的只有一个人物，但那实在太令人惊艳了。无论是哪一部电影，充满了刘志伟的自信，对电影的掌控力度，和强大的创造力。那样的刘志伟，却已经看不到了。
　　刘志伟缓缓地开口说：“我以前是那么想的。”
　　乔恩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于是没有说话，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演到现在了，我发现演员承担的东西不比导演少，”刘志伟嘴角翘了一下，“要成为一个很好的演员，必须要知道导演心里在想什么，一旦知道了导演在想什么，就必须同时知道导演所掌握的这整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而在了解那个世界之上，演员还必须发挥出自己的想法，弥补许多导演有时候无法估计的矛盾和错误。这都是演员需要承担的。”
　　乔恩觉得刘志伟说得不无道理，点了点头。
　　“我做演员，一开始并不是出于做演员的目的而做的，”刘志伟说，“但是我现在只想做一个很好的演员。是你让我重拾信心的。”
　　乔恩放在自己腿上的拳头攥紧了。他对刘志伟说：“我都要哭了。”
　　刘志伟：“……”
　　乔恩向后躺倒到床上，侧身用手支着脑袋说：“你知道吗，一开始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像个咬死的河蚌，看上去灰不溜秋的，跟一块石头没有什么两样，毫无让人多看一眼的欲望。”
　　刘志伟抽了抽嘴角。
　　“但是越是接近，我越是能看到那条张开的缝隙，”乔恩非常生动地用手在空气中比划，“非常小，非常小，我通过那条缝隙发现了里面的一颗价值远远超过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的珍珠。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吗？”
　　“……可怕？”刘志伟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
　　“没错，太可怕了，因为我从前一直以为我已经看遍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而现在，上帝给我看到了一样我从来没见过的，更加璀璨，更加珍贵的东西，”乔恩支起身体来，认真严肃地说，“那就是你。”
　　刘志伟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让我在弄懂你之前，没有办法安心去死了。”乔恩扯着自己的脸，摊平在了床上。


第67章
　　刘志伟的《人格游戏》周六晚上播出，在此之前，乔恩只能每天晚上见缝插针地看刘志伟在外网上的视频。
　　刘志伟像是要把之前和之后都不在乔恩病房的陪伴时间都补回来似的，有事没事都留在乔恩的病房里，可把乔恩急得抓耳挠腮。
　　周六的晚上，刘志伟乔恩和陆易同时聚集在病房里，蹲等《人格游戏》第一集 的播出。
　　乔恩看过了刘志伟的大量发布在外网上的小视频，已经习惯了他作为导演的风格和掌控能力，却没有认真见过刘志伟出演一个正式角色的演员功力。陆易将银幕拉了下来，这样乔恩就能将电脑界面投影到银幕上。刘志伟第一次看这么大的“电视”，整个人都有点儿惴惴。
　　在《人格游戏》之前，他其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演过戏了，剧组跑龙套也跑够了，每天挣那么一百块钱，其实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入不敷出，也没有演技的提升。说是迫于生计也好，热情消耗完了也好，他渐渐丧失了继续凌晨就离开出租屋，穿上便装去赶剧组的动力。
　　但自从乔恩来了之后，一切就开始不一样了。所谓的梦想，就是在你疲惫打算放弃或者放弃了一阵的时候，出于任意的某个细小的火花，就会再度燃烧起来的东西。它会一直在那里闪光，一直让你无法放弃去向它靠拢。
　　乔恩就是那个细小的火花，而现在他已经茁壮成了一束盛大的火焰。
　　《人格游戏》的播出时间一到，整个网络都瞬间卡了一下。刘志伟没想到期待这部网剧的人有那么多，随着点击人数不断疯狂上涨，《人格游戏》的片头终于开始播放了。
　　片头里每个人都独立出镜一次，用最狂霸酷炫转的方式展现个人，刘志伟是第三个出场的，他的形象摆在镜头前时，面无表情地用一手的无名指推了推眼镜，带金边的EF复刻钢笔在手指之间转了个圈。
　　“You are so hot（你太性感了）.”乔恩一本正经地说。
　　刘志伟的脸一红，干咳了一声。
　　“如果中国的gay能像美国的gay一样大胆，你打扮成这样外出参加活动，会被扒光的。”乔恩认真地说着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开玩笑的话。
　　刘志伟：“……”还是不要去美国了吧。
　　画面切进了每个人的私人生活部分。张成骞的外貌非常出色，一出场就是男主气质，张成骞的粉丝们自从最开始他的画面出现就已经疯狂在微博上刷截图，激动地喊着“成骞最帅”。那架势要是摆到现场，颇有点儿歌迷刷明星演唱会的规模。
　　而张成骞的画面一转，转向的不是蔡雪，也不是刘志伟，而是王墨。王墨饰演的袁水木性格有些唯唯诺诺的，和张成骞饰演的胡天明形成了鲜明对比，王墨也有一定的粉丝基础，但是当播放到他时，几乎没有人在微博上有所响应。他的粉丝基础本来没有张成骞的强，而在这个剧里还演了一个性格不出彩的角色，更加因为他前段时间被曝出潜规则……这一重击之下，他的粉丝锐减。弹幕上还有人刷他前不久被潜的信息。王墨的个人戏份一完，蔡雪就上来了。蔡雪的最初人设温柔阳光明快，蔡雪的粉丝也不甘示弱地在微博上截了一波图发，看架势是定要盖过张成骞的粉丝。蔡雪的男粉丝比较多，综合实力比不上女粉丝会喊，没有多久就偃旗息鼓，直到刘志伟出现。
　　刘志伟一出场就坐在办公室里签文件，一个有钱大佬的标签已经贴在了脸上，而他签文件的姿势和表情还特别帅，那就是特别帅的有钱大佬了。
　　本来因为张成骞的离开而沉寂下去的女粉忽然一个个冒了出来：
　　“咦，这个小哥哥好好看。”
　　“咦，这个小哥哥超好看。”
　　“咦，这个小哥哥是谁，怎么这么好看。”
　　“咦，动起来比开头的剧照还要帅……”
　　“我Zeo啊！！！！无限尖叫振动打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