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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衫和星空甲 (广式煲仔饭)


  行,岑惊鸣说:“我问问他。”
  喻宵今次来起初是要劝岑惊鸣拿成稿多投几个出版社,但见他工作室画都清得所剩无几,唯恐两人又是不欢而散,因此顺着对方心意聊了别的。
  出了那件事,岑惊鸣在研一退学,就越来越淡如止水,要不是开了指间森罗,喻宵差点以为他就要在二十二岁的时候被生活锤得了无棱角了。他不约炮,不恋爱,也很少生气或狂喜,今天昨天和明天都是同一个模子刻好的复制品。
  先放放吧,喻宵想。让岑惊鸣重新变得生动起来无疑是更重要的事。
  他是相信这个朋友很爱那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大学生了,对岑惊鸣来说无疾而终都没关系。他要是喜欢上谁,会像敲掉壳的鸡蛋溢出蛋清,蛋黄,一半是黄澄澄的,一半则玲珑剔透。干净,不受控制,一直到岑惊鸣所定义的那个尽头。
  +++
  “你怎么想起给我送杯子的?”
  哦那个,傅千树拽了下书包带子,说:
  “你就当心血来潮——哎哎哎,别再提了好不好!我寻思着你肯定被我弄得特生气,特地整了个奇葩礼物,就、就算你懒得睬,至少能博个一笑嘛……”
  岑惊鸣陪他从图书馆前的台阶走下来,道:“那万一我烦你烦到用都不想用它呢?”
  “哈?”傅千树站住了,没什么底气地看他一眼,说,“原来你发火这么决绝的啊……”
  听上去真是可怜兮兮,算了不逗他,岑惊鸣见人呆若木鸡地在楼梯上顿住,怕他一脚踏空,拍了拍肩膀示意继续走。
  一阶、二阶、三阶——傅千树垂眸在心里数了,径直跳了下来,半秒都不停地转过身面对岑惊鸣。
  他的衣服下摆给风吹得鼓起来,跟着动作小幅度摆动,岑惊鸣看到一根未剪断的线头不晓得是否有眼花。
  他定然是吃可爱多长大的,有那么个瞬间岑惊鸣几乎忘记该如何呼吸,眼中暗了暗,一步一步下到他旁边。
  J大被戏称为J高那会是在傅千树刚入学那半年,有着严格的门禁,三年级以下的大陆生除非到周末,否则连出都出不去。
  伴随制度的完善,目前J大这个校区实际相当于半开放,两人从馆前的孔子雕像绕过去,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临水的一块宽阔坪地上有以家为单位出游的成年男女和小孩子,还站了许多人,慢条斯理地放着手上的风筝线。
  傅千树弯着手指放在齐眉的地方挡光线,伸脖子看天空的燕子,金鱼,各种五颜六色的形状。
  “这边到哪了?”
  “啊,”傅千树记得刚过水利学院,至于现在……他不痛不痒地说,“没名字哎。”
  岑惊鸣很上道地笑了,说:“不可能,诨名也没?保研路读博街之类的。”
  “喂我发现你偶尔也挺无聊的,”傅千树想冲他翻白眼,“真没!”
  别看他长得正儿八经,温和良善,接触下来傅千树觉得岑惊鸣心眼实则可多,当然也没到传说中切开黑的程度,就是偶尔对着自己笑起来时让傅千树有点凉飕飕的,心却愈跳愈快。
  “你们学校好多地方的名字都挺随便。”
  “因为修建筑的是理工科生?”不是老嘲我们没什么浪漫细胞么,傅千树觉得这个解释格外在理。
  岑惊鸣没附和,也不反驳。
  傅千树知道他常来常往,对J大熟悉得就像老朋友,比如听过这附近口耳相传的八卦秘辛,比如后面小土包一样的山叫“矮山”,横跨四百米的桥别称长桥。
  像他直来直去的脑瓜子就想不通这个桥的设计,一到夏天去上课四百来米的距离连棵树的荫庇都没有,躺下半分钟洒好孜然就是烤得焦香的铁板烧。包括桥面的刻字砖,雨侵风蚀多年痕迹都模糊了,一开始傅千树还以为是修的盲道。
  他跟岑惊鸣讲这个笑话,还没来得及介绍真相,对方说:“是一首诗,对吗?”
  傅千树哑口无言,只好说:“你学会抢答了啊!”
  “When you are old.”岑惊鸣笑了笑,“叶芝写的。”
  ……这就触及他知识盲区了,傅千树就晓得这背后寄托着个并不圆满的恋爱故事,砖上字母能够组成一首情诗。
  他侧着脑袋:“你不会要念给我听吧?”
  “没背会,”岑惊鸣道,“或许下回可以。”
  吓死我了,傅千树松口气,正要说什么,却在对方那一双通透的眼睛里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
  也好似只有自己。
  以前傅千树紧赶慢赶去上课,又热又累的时候就经常磨刀霍霍,想这个设计师把自己的风光建立在万千学子的痛苦上,我一心向学怎么还可以吃过期狗粮,气skr人。
  今时今日他大抵也无法理解,可同时,又在与岑惊鸣四目相对中默不作声,唯怕他这张直快,愚笨的嘴破坏无形中什么至为珍贵的东西。
  所以他也说不出那个问题,说不出为何岑惊鸣对J大的一草一木那么亲切,还老是不厌其烦地让自己带他逛校园。
  “干、干嘛?”
  傅千树舌头打结了,他在路灯下身子僵硬,屏气凝神地见岑惊鸣靠过来。
  但对方只是拿走他衣领上一片叶子,说:“那个杯子太土味了,我不接受。”
  “哈?”
  “你不是买过礼物么,”岑惊鸣大言不惭地眯起眼笑,说,“说过给我的,不能不算数。”
  傅千树脸烧起来,他明白岑惊鸣的所指。
  “没带吗?”岑惊鸣状似好脾气地给他解围,“那就——”
  傅千树小声说:“你确定要吗?”
  岑惊鸣用一种真切的眼神望着他,傅千树愿赌服输般,他晓得自己不可能拒绝。
  那个盒子他非但没放寝室,反而一直带在身上,傅千树把一边肩膀的带子卸下来,扯开拉链,犹犹豫豫地掏出来。
  岑惊鸣说:“天呐,真好看。”
  “你太夸张了!”傅千树受不了,脸通红说。
  镯子是他在省博周边店的橱窗里相中的,金属的光泽温然,镯身纤细,像两三朵微浪曲折,正中央则镌着一枚银色木棉。
  傅千树不用看都能想见。
  岑惊鸣扬着嘴角,他从傅千树见过自己戴眼镜起佩过好几回,明明在镜片后面,傅千树却觉得那双眼睛被看得更清楚了。
  他拿出来,垂下眸沉吟须臾,灵巧地调了一下手镯的大小,接着心无芥蒂地从左手中指指尖一路推了上去。
  镯子是一个带有收束意味的圆圈,那种什么被心甘情愿套住了的触觉比任何感知都要清晰。
  “我很喜欢。”他笑了笑,说,“小树,只要喜欢,你能做任何不伤害别人的事。”
  是这样的对吗?
  傅千树一时半会很难想明白。他只是知道,这个镯子没挑错,真的真的,和岑惊鸣的手超配的。

  ☆、19 要抱抱

  岑惊鸣说了聚会的事,傅千树先是一口应下,走了段路,又开始惴惴起来。岑惊鸣看在眼里,给他吃定心丸:“别怕,就几个朋友喝点饮料玩游戏。”
  “我慌什么,”这位退堂鼓一级选手虚张声势地挺了挺胸,“不过讲真还是第一次进酒吧,我需要做准备吗,服装之类有没有要求?”
  他散步时有一个不好,喜欢盯着地砖固定的图案来踩,身体微微地摇晃,像一只在麦垛上跳来跳去的小鸟。
  “交给我就行。”岑惊鸣有些想拉着他,手半握成拳放在衣兜内,还是没拿出来。
  到校外两人讨论吃什么,傅千树按了按嘴角说最近长了溃疡,岑惊鸣提议要不去粤菜厅?
  其实无辣不欢的傅千树还是对重油重盐的食物心向往之,想到一桌清汤寡水,兔子耷拉下耳朵似的苦了会脸,才为难地说:“那成吧,先说好看奶黄包和凤爪还供吗,不供咱就换!”
  岑惊鸣自是不表异议。到了店里发现除掉部分早茶餐品其他的应有尽有,傅千树欢呼着从自助车上一口气卸了好几笼,见岑惊鸣撑着脑袋,一动未动地注视自己,喉咙咽了下说:
  “干嘛干嘛,”这桌上摆的确凿有些夸张,他嘴硬道,“我就这么能吃!”
  “好,”岑惊鸣笑得更甚,“快趁热开动了。”
  他很愿意说没关系我养得起,一来显得露骨,二来傅千树不喜欢听,就没出口。对,岑惊鸣在有限的共处中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可以宠,可以哄,但过分表现出袒护意思,或者用诸如“可爱”一类形容,傅千树就会义正辞严地给他“纠错”——因为那是“属于女孩儿的”。
  死守刻板印象划楚河汉界肯定不是好事,但岑惊鸣也要到一阵子过后,才知晓背后的渊源。
  傅千树还真是拿多了,两个人都吃得很撑。他嗜甜,岑惊鸣关注他筷子的走向,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钟情的食物,有一屉点心到最后那个时傅千树筷子一抖,掉到垫纸上,岑惊鸣也没有犹豫,夹起来吃了。
  “味道很好,”他作势要起身,“你爱吃,我再去拿一份?”
  傅千树忙摆手:“不用,要饱到卡嗓子了。”
  岑惊鸣这才安定下来,把空盘子收掉,剩的调调位置,摆在傅千树触手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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