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激动至极,鼻息一重,鼻孔流出两行清涕。
吕易:“……”
大叔郑重其事地用手背把鼻涕擦了,不由分说地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道:“小伙子好贴心,以后定会找到个贤良淑德无二的老婆!”
吕易不想找什么老婆,只想一脚踢了面前人,用据说除菌率百分之九十九的舒肤佳香皂把手给擦上千百二十遍。
他逼迫自己露出令人蛋疼的微笑:“天气冷,出去活络活络却是不能少的,你孩儿他们要是有空,也叫来打打伴。”
大叔面色忽地一阴鸷,把手从吕易那里抽了回来,慌忙给他捡了三个卤蛋。
吕易不晓得触了他什么霉头,走出几步就听他在后面埋怨:“哪有什么心思陪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莫非都找老婆去了?吕易心道,抛下所有无关的念想,义无反顾地敲响了唐子豪的门。
这门嘎吱一声,居然自己分开一条缝。
唐子豪那货兴许是懒到门都不想关,所以一直留着。
里面有个懒洋洋闷沉沉的声音:“进来吧,把东西带进来。”
吕易:“换鞋吗?”
“不换,我家就一双鞋。”
“哦。”
他朝着声音的来源寻过去,只见唐子豪蹲在卧室里一个小角落,埋头修理什么东西。
吕易走路跟着幽灵似的,他自然没有察觉。
他腿蹲得麻了,想放松放松,一站起来,脑袋碰上了后头人的下巴,不由得一惊,身体失了平衡。
吕易手忙脚乱地把唐子豪从后面接住,幽幽问道:“你没事吧?”
唐子豪寻思着是那大叔,转过头第一眼看见了吕易的脖颈,再往上瞧,才见此人眉目清秀,剑眉星目。那双藏星纳海的眼睛被黑色眼镜框圈起来,像精致装裱而成的一幅画。
“你没事吧?”
“啊,”唐子豪才发现自己愣了好久,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只得欲盖弥彰回答,“没事。”
“你的东西。”
“哦,谢谢了。咦,你是?那老头呢?”
“他腿脚不好,我顺路,帮他送送。”他瞅了瞅唐子豪的黄毛,似有些怜惜,“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还没,这玩意儿坏了,我寻思着怎么修好它。”
他的脚尖指着一个电烤炉,烤炉的电线已经被烧焦了,那一头连着插座,插座的电源已然被断掉。
烤炉的网格上糊了黏糊糊的像是焦糖的东西,吕易吸了吸鼻子,还有味——番薯。
果然,他眼神在周围逡巡一圈,就看到了被杂陈在床头的红薯皮。
唐子豪:“这玩意儿也真能,还他妈起火,不是老子反应快,一准给烤糊了。”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英明神武无往不胜是我的代名词,只是……这个冬天……有点难过了。对了,你住这里?”
他上下打量吕易:“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足不出户,你肯定连你邻居都不知道是谁吧。”吕易调侃,
“巧了,我还真知道。”
“哦?”
“只不过那货两三年没回来了,房子还一直空着,房东说他名字挂在那的,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吕易佯装思考:“可能是房间里有什么重要东西。”
“重要东西?书呆子能有什么重要东西?哦,对,又是什么晦涩难懂的文学名著,不过有也早就落了好厚的灰了。哥们你还不回去吗?”
吕易面无表情地把鸡蛋递给他:“那我走了。”
他失落,一如既往地失落。
这次来找他,是拼了必死的勇气的。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没有被冰封之后,破封而出的冲动给冲垮,而是在心尖上的人对自己的到来无动于衷给击得遍体鳞伤。
他走过很多弯路,他答应过对他表白的女孩,都只出于一个目的——转移注意力。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当然也只能是无疾而终。女孩们无法对一个压根没把心放自己身上的人心驰神往、依依不舍一辈子,更无法忍受为了浪漫却落得空有情侣名分,实则连手都牵没过的辛酸境地。
吕易几次自讨苦吃,分合离散,不悲不欢。找女朋友一点作用没起,倒是更笃定了他最初的要和某人厮守的念想。
走出一步,身后之路尽已土崩瓦解,兀自回头,前头已是万丈深渊。
不能了,放不下了。
唐子豪叫住了他:“嘿,你等等。”
“等等啊,你还在走什么?”
“啊?”
吕易这才回过神。
唐子豪背着的手伸到了他面前,纤长的食指扣在杯子的把上。
“你的杯子。”
“哦。谢谢。”
“喝茶用的吧?我老爹也喝茶,不过他是用的洋瓷缸子,上面印着富贵吉祥牡丹花。像你这样的,很不入他法眼。”
“哦。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唐子豪停顿了两秒:“嗯。”
老街是条热闹的街,铺天盖地是商贩的叫卖声。
兜售麦芽糖的用铁器敲出声声入耳的柔声;面馆的活计门运球一样把一碗面顶在头上,一跳又送到肩,筋骨一阵活动,那面碗长了腿似的沿着膀子和小臂稳稳当当落到了手上,引起一片拍案叫绝;剃头师傅放下担子,慢慢开动手里的刀。
其间种种,无不古朴,吕易在心里给出了一个中正的评价:这里比我住的地方好多了。
另一边,唐子豪前脚送走了人,后脚进门把自己严严实实关起来。
吕易这些年变化翻天覆地,不熟悉的人可能不太能认出他,可唐子豪不一样。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能容纳一个人的大箱子,用手一抹灰,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是画,准确来说是不怎么时尚的素描。
美术老师说:大家作品写意为主,泼墨成山水,形似等于皮肉,既有灵魂,不要也罢。
但写实派的唐子豪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不懂抽象,那就像是一个穷极无聊的人在雪地上撒了一把胡椒,大吹大擂道:此系万点河山,雄奇壮丽,生于混沌却威武不屈云云。
画上老是一个人,用十二指肠想也知道是谁了——刚才走出去那个。
“怪我2B不能描尽你风华,吕易,你他妈来得可真是时候。”
吕易转学那天,他在教室里面看到他那双眼睛了。
天真无邪,可爱得像个娃娃。
吕易原本可以静悄悄看着他在课堂上无所事事,而他也可以装作气定神闲一边用余光把来人装在脑子里。
老师跟他们的默契不着边,还自认为很贴心地问了句:“同学,你找谁?”
吕易瞟了一眼唐子豪,后者无甚反应。
“没有,找错了。”
“哦,是哪个班的?”
“没事老师,打扰了,我自己再去看看就好。”
唐子豪见他走了,才敢大大方方地把眼神放过去,只见那个风吹灯似的瘦小身影在外面荡了半天,末了,还是消失在了楼道深处。
☆、诡梦(六)
他也是身不由己,令自己捉襟见肘的事情多了,午夜梦回之时都不得安宁,枕戈待旦似的,更别说能遂自己的意,用青春热血真正去发一场疯。
所以他看着吕易渐行渐远,心里想的是:再见了,以后也会两两相忘的。
当天下午,班主任把他叫到了办公室,他那储存量超负荷的大脑处理得来的信息如是——今日祸不单行。
班主任放松地把身子安置在椅子上,整个人以屁股为顶角变成了一个120°的钝角。
“来,过来坐下。”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唐子豪毫不见外地挑了一个质量最佳的皮椅子,把坐蹲撂上去,肘子搁在办公桌上,手托着下巴,兴许是觉得不爽,他稍稍偏了偏头,把脸放在了掌上,整个脑袋跟着重心下移。
这动作是他的标配。小时候他那个不靠谱的父亲还提点他:“你不要老是用手撑一边,过一会儿换只手,要不然脸一边大一边小。”
班主任平时对站姿坐相之类异常考究,不过这次硬了头皮没揭发这位祖宗,叹了口气说:“我可拿你没办法了。”
唐子豪一副领导模样,只给了他一个“洗耳恭听”的眼神。
班主任继续说:“唐子豪,我记得你两百日誓师大会上,信誓旦旦地说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
“你说你要争分夺秒,虚心学习,取长补短,我看你根本就没当回事儿。你还和多少人一样,起誓只是走走套路,没有记在心里。”
他打开电脑上一个办公软件,对着上方一个表格痛心疾首:“你看看你刚刚入学的时候,那是重点里的重点苗子,谁不争着抢着要培养你。以前也罢了,我不想去影响你状态,可是你看看最近几次考试,你这哪是失利,简直是跳崖式下降。”
“三年过去,苗子彻底蔫了。”
班主任黑着脸:“你这是对自己的极不负责。”
“难不成你还要请家长吗?”
“得了得了,三年了电话都没敲过一个,连我名字都不知道的家长,就算有三头六臂我也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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