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温玉点了点头,他从来都不怀疑这个男人说到做到的能力。
“过来,脑袋靠在我肩上。”
尹兰的声音低沉而轻柔,但语调中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温玉不想惹男人不快,便听话地将头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肩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认命似地闭上了眼睛。
尹兰微眯着眼睛注视着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月光清冷的银辉之下,那张俊雅的面容犹如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整个人看起来干净,透彻,纯粹,甚至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但这份冰冷并不让人生厌,反而让人觉得他高洁清雅, 独一无二,犹如一朵悬在山巅之上可远观而不可采撷的雪莲。
“你一点都不像一个混黑道的杀手。”
“不像?那杀手应该是怎么样的?”
温玉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至少不该是你这样的。”
温玉侧过头瞥了男人一眼,发现男人的绿瞳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你谈吐非常得体,学识也很丰富,心性沉稳内敛,行事进退有度,管理能力强得令人咋舌,就连英语也出乎意料的流利,我并不认为一般的杀手是按照这个标准来培养的。”
温玉自嘲的浅笑了一声,笑得风轻云淡,却又意味深长。
“谁说不是呢,我以前也非常好奇为什么老爷子要给我安排那么多与杀人完全不相关的课业,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纯粹的杀人工具来培养,他对我寄予的期望比我所想象的更沉,更重很多很多。”
“只要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你异于常人的优秀之处,萧老头会舍弃自己的两个儿子而选择你,我一点都不惊讶。”
尹兰轻柔地说着,语气真挚而坦荡。
这个男人真的非常优秀,优秀到就连闯荡黑白两道多年,早已阅人无数的他都为之惊叹的地步。
“可惜啊……我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锥心的刺痛袭上温玉的胸口,如狂风暴雨般劈头盖脸,无法抵挡,疼得他气息絮乱,浑身微颤,就连他刻意紧闭的双眼也被那无法抵挡的热流所侵染,浓密的睫毛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他不会怪你的,他在上面看得很清楚,他知道......错不在你。”
温玉明显感觉到一直拥抱着他的双臂一点一点收紧,他应该感觉到疼的,但他却出乎意料地觉得很安心,很踏实,就如婴孩时的他被母亲宽厚温热的胸怀所容纳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那一天当他几近崩溃的时候,男人的指甲狠狠地,毫不留情地陷入他的皮肉之中,掐出一道道血痕,他觉得很疼,但那种鲜明的痛感却犹如一股强大而坚定的力量,支撑起他几近奔溃的精神,让他重新挺直了腰杆,让他清醒地去面对他一直害怕,一直逃避的东西。
他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这就是这个男人给予他慰藉的方式…..
很疼,却很安心……
很偏激,却很有效……
很诡异,却很有力量……
“我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吧。”
尹兰侧着头在温玉的额头上轻柔地吻了一下,随后将双唇抵着男人的耳廓处小声的叙述着。
“有一个小男孩失去母亲之后家里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漂亮,很温柔,对男孩也很不错,经常给他做好吃的,陪他睡觉,陪他玩耍,所以那个男孩一直以为她就是上帝对他失去母亲的赔偿。有一天,那个男孩生日,他说他想吃蛋糕,女人说好,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罐子,那个小罐子很漂亮,在灯光之下晶莹剔透,五光十色。小男孩看到里面盛放着白色的粉末,像是白糖,小男孩就想把手指伸进去沾白糖吃,却被女人制止了,女人温柔地对着他微笑,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个糖很珍贵,每次只能吃一小勺,如果吃多了,这么珍贵的糖很快就没有了,小男孩很听话地点了点头,满怀期待地吃着那个女人为他特制的蛋糕,那个蛋糕真好吃啊,也许是因为加入了那种很珍贵的白糖的关系,那个蛋糕吃起来比他以前吃过的那些都要香甜,都要绵软。小男孩说,他以后每天都想吃这种加了珍贵白糖的蛋糕,女人非常温柔地冲着他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尹兰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也许是说得累了,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胸膛随之上下起伏。
“然后呢?”
温玉不自觉的拧了一下眉头,胸口就像被堵上了一块巨石,憋的他透不过气来。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小男孩的身上开始出现奇怪的症状,精神时而亢奋,时而萎靡,甚至出现幻听幻觉,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感觉他的母亲站在床边,她穿着白色的睡袍,骨瘦如柴,蓬头垢面,两手垂在身体两边,那双暴突在眼眶里的绿色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就像一个刚刚爬出地狱的恶魔正邪恶地窥视着她的猎物,小男孩太害怕了,整晚整晚地睁着眼睛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很快他的身体就垮了,佣人们带他去看了很多心理医生都没有一点好转,慢慢的所有人都放弃了,包括小男孩自己。他受够了每天被恶鬼缠身的恐惧感,他想给自己一个痛快的解脱,但他舍不得那个女人,他想在他离开之前送给那个女人一个礼物。他想到了那个可以让蛋糕无比好吃的白糖,于是在某一个晚上,当他亲眼看着女人走进父亲的房间之后就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他一通乱找,结果在衣柜顶层的一个暗格里找到那个漂亮的瓶子,小男孩把瓶子带到了厨房,让佣人帮助他做了一个很小但很漂亮的蛋糕,在和奶油的时候,他把整瓶的白色粉末全部到了进去……”
尹兰突然停下来,张开双唇略带狠意地啃了下温玉的耳廓。
“你猜……结局怎么样?”
尹兰的声音低沉得几不可闻,那缥缈而诡异的音调中透着森森的寒意,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听起来就如来自地狱的召唤,令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温玉突然瞪大了眼睛,隐隐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盘旋,他突然很害怕继续听下去,但他又很想知道结局……关于这个小男孩的结局。
“说下去。”
“那个女人非常开心地吃下了那个漂亮的小蛋糕,结果就在当天晚上她变成了一个和他母亲一样的疯子,披头散发,精神癫狂,张牙舞爪地攻击每一个靠近她的人,像疯狗一样狂吼,撕咬,挣扎,最后歇斯底里地冲上顶楼纵身跳下。”
尹兰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温玉却听得出他的声音中隐隐有一丝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尹兰将脸颊贴在温玉的脸侧眷恋地摩挲了一会,随后像一个被压抑了许久的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因为那个女人是他父亲的情妇,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刚刚成型的孩子,她想让这个孩子成为这个大家族里唯一拥有正统血统的继承人,所以她必须除掉这个男孩。那个漂亮小瓶子里装的白色粉末是一种神经毒素,少剂量使用可以让人产生幻觉,把人心底里最不愿意面对的最黑暗,最恐怖,最抗拒的东西全部激发出来,24小时在眼前连番播放,那滋味光是想想都刺激得让人头皮发麻。小剂量使用尚且如此,大剂量使用就会直接把人变成疯子,就像那个女人一样。”
尹兰平静地叙述着,但声音中却透着一种嗜血的狠厉。
“怎么样,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趣,很带感,很刺激呢?”
“尹兰……那个小男孩……”
温玉顿了顿,随后谨慎地屏住了呼吸。
“……是你吗?”
沉默许久之后,温玉身后传来男人坚定的声音。
“是!”
第96章 、
温玉心中隐隐觉得这个故事应该和尹兰有关,但当男人亲口承认的时候那种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令他震惊不已。
他无法想象当年这个男孩是怎样以他幼小脆弱的身体和心里来承受这份巨大的打击的,他应该很痛苦,很愤怒,很沮丧,很失望,却又很不舍吧,这种感觉就和他失去萧和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所以这个男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他……
“真相是很残酷的,不管多痛都不要倒下!”
原来他从这小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深刻地体会过这种蚀人骨髓的疼痛了。
“你知道是谁给那个女人那瓶毒药的吗?”
温玉摇了摇头,沉默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是那几个每次见面都会笑着摸摸我的脑袋,夸我聪明又懂事的叔父。”
尹兰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声音中蕴含着浓浓的嘲讽和耻笑,听得人刺耳异常。
“那个愚蠢的女人,她以为杀了我就能活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就能让他名正言顺的继承尹家,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只是叔父们用来铲除我这个祸患的棋子,一旦我死了,这颗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就会连同她肚子里的孽种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干净得不留一点痕迹!”
尹兰的声音越来越阴冷,气息越来越沉重,那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森森寒气让温玉就算置身在温泉之中也觉得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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