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
他的秋竹,并非沈秋竹。他真正渴望拥有的,始终是阮秋竹,那个真实完整的阮秋竹。
……
见他呆愣着什么反应也没有,秋竹不禁有些沮丧。先前他思及鲜花易凋零,便打算做干花制香囊赠予沈忘卿,也当真这般做了。哪知却遭逢危难,根本没来得及送出。那时情绪低落的他本想着这样也好,毕竟自己绣得那么丑,他一定会很嫌弃,一定不会喜欢。只是……他再也不可能送出去了。再也得不到他的回应。
成亲前夕,他固执地将香囊系在了与之并不协调的喜服上。或许是顽存一份执念,妄想着只要一直戴着它,便永远不会忘却那段美好的记忆,妄想着早晚能与他再会,哪怕未来形同陌路,他也心满意足了。
所幸,他遇见的仍旧是他。
如今生活闲暇,他便又起了这个念头。于是这些日子里,他学得很是刻苦。趁沈忘卿不在的时候,趁他安睡的时候,偷偷地,不断地绣、不断地废,手指不知被扎破、划破多少次,滴落不知多少鲜血,报废了不知多少布料,才得以绣出这么一幅勉强及格的纹样。只是或许在他眼中,仍旧粗略不堪。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仍旧有些失望。原以为他哪怕是伪装,也会表现出欣喜,夸赞自己的手艺,或是表达自己的情意,哪怕只是给予慰藉。可谁知他竟这般木讷。是不喜欢吗?是觉得……不好看吗。
眼眸低垂,失落如潮水般涌入内心。
却听沈忘卿开口道:“这是……送给我的?”
他还未来得及应答,便见沈忘卿极小心地将他的手托起。
“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喜欢,买一个便是。不过是个香囊罢了,何必伤到自己?”
可这是为你做的啊……他暗自腹诽。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他察觉到沈忘卿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竟能从中听出一丝颤抖来。
颤抖?
他疑惑抬眼。
沈忘卿的神情,似乎是感动,又似……歉疚?本还想看得更细致些,却被紧紧地禁锢在他怀中,无法动弹。
“我很喜欢。谢谢你。”
秋竹听见了他沉闷的声音,也听见了他有力的心跳。于是他伸出手,拥住了自己最爱之人。
后来府中下人疑惑地发现,沈大少爷以往一直挂在腰间、从不摘下的玉佩被卸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绣纹青涩的栀子花香囊。至于那香囊出自谁手,便不得而知了。
……
时光过得极快,新年转眼便至。
见秋竹整日闷在屋内,沈忘卿便提出要带他出去逛逛。
起初,秋竹很是抗拒,总以各种借口拒绝。后来沈忘卿渐渐明白,他大抵是不愿离开久居的住所,不敢面对过往,畏惧忆起往昔那场噩梦。既是如此,他便不再强求。
只是最终,秋竹还是主动应下了。
至于为何,或许是不想让沈忘卿失望,或许是想见识新年热闹,也或许……是想故地重游,渴求释然。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若始终受限于回忆的桎梏,他或许永远也不能挣脱噩梦。
……
夜市很是热闹,冲淡了他的忧虑与纠结。
花灯缀满了整条道路,亮如白昼。长街设立诸多摊位,贩卖的都是些寻常的小玩意与小食,但秋竹仍觉着新奇的很,四处转悠,各样物件都要停留看上一阵。
两人相携闲逛。其腰间都系着一只小巧的浅蓝香囊。只是上头的栀子图案,一个精致一个简陋。深冬时节,竟也散着浓郁的香气。
秋竹左手举着糖画糖葫芦,右手拿着花灯泥塑,欣喜地抬头望向身旁的沈忘卿。沈忘卿同样提满了各种物件,正笑得无奈。本想叫他少吃点走慢些,却又不忍打断他难得的喜悦,便没有开口。既是新年,不妨让他放纵一番。
……
步至熟悉的街道,沈忘卿有些犹豫,悄然瞥了秋竹几眼,见他仍旧喜悦,无声地叹了口气。
意料之中的,喜悦并未延续多久。
秋竹猛地停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一家酒楼,神情落寞了几分。
“怎么了?”沈忘卿问道,但他很清楚缘由。
因为这处酒楼,本该是青竹茶楼才对。
本想干脆坦明一切,但……现在还不行。他攥紧了拳,咽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
秋竹凝眸望了他一阵,沈忘卿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清亮的水光,掌心被攥得生疼。可正当他忍不住要开口时,秋竹却摇了摇头,移开视线继续向前。
故地重游,怎可能真的忘却一切,不过是妄想罢了。这只能勾起他更甚的伤感与痛恨。
不知到了何处,灯火阑珊,人也少了许多。秋竹咬了一口酸甜的糖山楂,舐去唇角残留的糖渣,长舒了一口气。
夜市实际并无稀奇,不过是讨个年味的好彩头,人多,寻个热闹罢了。先前他也与母亲她们逛过多次,那时觉得索然无味,吃食寻常物件平凡,没什么趣味。但家人相伴出行,与此刻和沈忘卿相伴出行,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家人固然血浓于水,是世上最为亲近之人。可……她们终究还是离开了自己,以最为惨烈的方式。他不敢奢望,不敢奢望沈忘卿能一直陪伴着他。但若是可以,他希望能与沈忘卿相伴一生。
沈忘卿寸步不离,见他神色惆怅,突地凑过去咬掉了最后一个糖葫芦,在秋竹震惊的目光中哈哈大笑,随即牵住了秋竹的手,牢牢握住。
在秋竹几分谴责几分纵容几分好笑的目光中,他极快地凑近偷了个香,随即突破他的牙关,将酸甜的山楂送入秋竹的口中,唇齿交缠一瞬,又很快退开。秋竹面色通红,似羞涩又似恼怒。
这可是在大街上!即便没有人瞧见,也不能……不能如此……脸上的热度迅速攀升,耳尖也染上了浅粉。也太不害臊了……他心想。
他狠推了沈忘卿一把,实际力道却也轻得很,沈忘卿略微一个踉跄后又毫无羞耻地大笑起来。他知道,小傻子这是害羞了。
就在这时,一片纯白飘飘荡荡,落在了秋竹的发梢。沈忘卿抬眼望去,竟是初雪至。
漆黑的天空飘着茫茫细雪,渺茫而飘忽,或许不过多久,便能铺白整个世界。
秋竹伸出手,雪花几乎立刻就融在了掌心。他笑弯了眼,一会儿看看雪,一会儿瞧瞧沈忘卿,喜不胜收。
一场笑闹与惊喜,秋竹早已忘却不久前的伤痛。
繁灯如昼,十里长街熙熙攘攘。世人皆因这场盛会而欣喜,如今,他也激动万分,不因那热闹的集市,不因那飘荡的雪绒,而是因为他终于找到并拥有了属于他的那盏明灯,明亮而炙热,照亮了他的整个余生。此刻他们相伴,未来,也当不离不弃,厮守终生。
一定会的,他想。
作者有话说
一个剧情小高潮要来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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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
已近子时,新的一天将至。灯火陆续灭了,天色便彻底地暗了,人群随之渐渐散去。
他们挽着手慢悠悠地走,相携踏上归途。天色昏暗,四周人烟稀少,很是静谧。
沈忘卿柔声对他说着曾经的见闻经历,从游山玩水聊到忙于家务,从少时聊到如今。路途虽长,但因此毫不乏闷。
可他始终并未提到一事。
秋竹其实很想问,他是否还记得那个茶楼里送他花的陌生人,可倘若如此,便暴露无遗。但他真的很好奇,曾经的自己在沈忘卿的眼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只是下一刻,沈忘卿便道出了他的困惑。
“阿竹,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未曾与你说,我想你应当会很感兴趣。”他神色犹豫,似是还在纠结是否要道出实情。
“我曾慕名去过一间青竹茶楼,那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现在已经更迭人家了。”秋竹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他会说出什么来。
他对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新奇,疑惑,欢喜,亦或是厌恶?他紧盯着他,自以为很是隐蔽,却不知沈忘卿实则早已看穿他眼底深深的期待。
沈忘卿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其实最初,我不过是为了消遣时光,听说这间茶楼不错,便慕名去瞧瞧。另一方面也算是为了躲开家里那些麻烦事儿,躲个清闲。本只是想着偷闲品茶,却没想到识得了一个有趣之人。”
他察觉到秋竹的手一瞬间握得死紧,便将其握住,细细摩挲揉搓,似在安抚。
“其实那时我不知他的身份,不知他的相貌,甚至不知他是男是女。他只是送了我一束花。我曾收到过许多花。所以最初,我以为他同她们一般,扰人清闲只为兀自表达自己的情意,自以为深情却实际不过是正大光明地纠缠与骚扰。但后来我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起初我并没有接受他的花,想着他或许得不到回应就会知难而退,但他并未如此。我无视了很多次,可他就是不肯放弃,真是执着得很。那时我甚至觉得这人固执得令我有些为难。可时日久了,却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甚至觉得他……非常用心,若是有缘结识,也未必是件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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